酒吧里下午聊天的人早已散去,昏黄的灯光,几个人三三两两在看电 视。小峡一个人坐在左边最里面的老位置。她没察觉,我走到身边猛地把 那书抽了过来:“小峡,不给面子啊,阿紫都在外面等着呢。”不知怎么 ,面对她我还是发不了火。 “吓我一跳,你们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想看看书。” 手里的书居然是本体育杂志,晕,她从来不感兴趣的。我有点没好气 ,”什么杂志这么好看?我是真的有事商量。”到丽江三四天了,小峡都不 怎么提滇藏线上路的事。我也是想借晚餐商量一下行程,我本无意在丽江 久留,“阿紫不也是要去拉萨吗?不一起去坐坐?”我尽量不让自己生气。 “明天好吗?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小峡说着站起身来,手又揣进了 口袋。 四方街旁边后街五号餐馆的牛排确实不错,阿紫介绍。早错过了晚餐 时间,大厅里就我们一桌,很好的气氛。不过我觉得没什么胃口。“小峡 什么病?”有点不爽我直接就问。 “我还问你呢,你们俩怎么了今天?” “你为什么去西藏?” “我?”阿紫大嚼牛肉。我提高嗓门道:“我说了,你为什么去西藏。 ” ”去西藏还要摆大道理?我跑了不少地方了,就想去西藏。”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说了你为什么要去西藏。”一急我都有点结 巴,”下午我问了小峡这个问题,她闷声走人了。” “她没告诉你去西藏大学?” “这个我知道,我是想问为什么她要从上海到西藏大学去。” 阿紫不嚼牛肉了,停了片刻,“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吧。” 可能吧个鬼,什么时候阿紫也开始吞吞吐吐了?我起身去柜台拿了包烟 ,戒烟已经有一阵子了,郁闷。 “别郁闷了,我以为她跟你说了,”阿紫也不吃了,在旁桌拿来了烟 灰缸,“我以前听说的。” “别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好吧,我听说,我听说的,小峡姐以前在拉萨是有个男朋友的。” 明白了。难怪这个小峡N次往西藏跑,原来如此。我不说话了,开始闷 头吃牛排,刀叉当当响。 “其实,杨飞你看不出来吗,小峡姐其实挺喜欢你的,我在这住了这 么久,没见她对哪个男的那么周到,对老王都没这么好过,没见别人叫你 冷美人吗。”阿紫倒真会安慰人。 “Great,so what?”不觉得自己怎么甩了句洋文,气的。 “别跟我倒洋墨水。难道你真看不出来?” 是是是,是又怎么样?不对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老王?”我突然一 下回过神来,“旅馆王老板?” 阿紫听我一问停住了,睁大眼睛,“该死的!” “说谁呢你?” “真该死,”阿紫嗓门又大了起来,“我说我自己不行?”停了一下她 猛喝了一口啤酒,“都告诉你好了,你是真不知道?” “我知道啥我知道?” “小峡的男友是老王。”阿紫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紫提高了嗓门:”杨飞,她现在的男朋友就是老王!” 五雷轰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回到旅馆床上的,后面阿紫还说了些什么我一 点都不记得了。蒙头一盖强迫自己睡觉,把这世界就这么睡过去吧,今夜 。 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头脑里无数片断晃着圈把我拽进了无边 的漩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挣扎,为什么老有人在旅馆叫小峡老 板娘?今夕何夕啊猪头,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在做梦?好难受 ,只想醒过来,可就是醒不了,也爬不动,头脑里嗡嗡响。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过来,一摸额上满头是水。怎么还有人吵架似的 高声说话,还有人哭?还在做梦?我猛晃了晃头,不对,我醒着,这声音是 楼下传来的。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这么大声,不想活了? 睡不着了。特别想疯狂一下,可烟没有酒也没有。我起身一看楼下, 没人,黑乎乎的,酒吧还亮着灯。下楼来到酒吧,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 小黄在扫地。小黄有点惊讶,”杨大哥,我们打烊了。” “拿两包烟来!”我喊道。小黄递过烟,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是的,小 黄这个勤奋的纳西族小妹妹我一直挺喜欢的,从来没对她大声说过话,这 几天在酒吧泡着,见她看酒店英语会话我还纠正过她的发音。 乓的一声门被撞开,一个脑袋伸了进来,“阿黄,拿两瓶啤酒到我房 间!”“好的老板。”小黄答道。门那边黑乎乎我没看清,王老板?我脑门 一热,一下子头皮发麻恨不得冲过去。没等我抬腿,咣!一摔门关了。 小黄抱着两瓶啤酒,到门口又站住了,“杨大哥,你没事吧?刚才我紧 张死了,我以为老板是来找你麻烦的。” 回到房间,猛抽了几口烟,我开始从一片空白中慢慢清醒过来。怎么 办?明天一早独自出发去西藏?叫上阿紫一起?那小峡呢?这几天一直说要一 起走的。如果我坚持小峡一起走(如果她同意的话),别人会不会说我撬老 板的女人?他妈的我管什么别人,别人是谁?我招惹谁了? 但不管怎样我明天不住这里了,我不想惹麻烦,我的目的地在拉萨不 是丽江。 有人敲门,这深更半夜的。“开门杨飞,是我。”居然是阿紫,后面 还站着小峡,头发乱成一团,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见你窗口有灯我叫她上来自己和你说,”阿紫在后面发话,“刚才 她跑来要睡我这儿,还让我明天转告你她很抱歉暂时去不了西藏了。” 一盘腿阿紫坐上了我的床,小峡靠在门边。我坐在藤椅上,大家都不 说话。一盏15瓦昏黄的电灯晃啊晃的。我把窗帘拉上清了清嗓子:“知道 了老板娘,还有别的话吗?” 一阵哭腔:“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看见了小峡眼眶的 泪光。 对一个哭泣的女人我没法发火。TNND,虽然头脑发热,但我也只能发 无名火。算来算去这是典型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小峡从来就没有主动示爱 ,一句亲热的话都没。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觉察,只是没人 点醒。为什么小峡老是和旅馆员工以及老板一起吃饭?还有,从丽江第一个 清冷的晚上不就开始有异样的眼光吗?我和小峡在一边聊天时,在电视机前 看电影美丽心灵的人丛中老是有个人扭头看我们,那不是王老板是谁?我 TMD真想扇自己一耳光。 这天晚上丽江古城大石桥旅馆203房间亮了一整夜的灯。两个女人和一 个男人干掉了两包烟,两瓶云南红(阿紫前任半个男朋友的遗留礼物)。没 有杯子,我们轮流吹瓶子喝。屋子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混合着浓浓的 烟酒味。我记忆里的狂野之夜。首先是我为首阿紫敲边鼓的批斗会。我说 小峡你去西藏大学教书的选择本来是绝对正确的。上海的硕士博士都臭了 街,上海的大学少了你就如同南极少了一头企鹅,只有天知道。但你到了 西藏大学就绝对不一样,不论是你的个人发展还是你对学科的贡献你都绝 对应该选择拉萨而不是上海。留在丽江旅馆当压寨夫人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是一个极大的浪费,压不压得了寨还不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已 经和西藏大学签了合同,不履约就是不守诺言,不守诺言在杨飞看来就是 罪大恶极的行为,要痛改前非回头是岸。 丽江的后半夜凉意逼人,三个人就着一床薄被挤靠在一个单人床上, 借酒意开始胡吹海侃。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故事会。 P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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