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大专联考又来临。夏日夜晚燥热,她闷坐书桌前,右方直立风扇没命地转;眼前的玻璃拉门大开,纱窗一片漆黑,两只壁虎外贴纱窗上,白白的身子摇摆相向,像是打招呼,肚子里各透出两个圆圆的蛋!
母亲高躺沙发床头,后颈支在象牙色的回纹钢架上,一头直发刚洗完,正长长地飘垂。跟别人不同的是,这三千烦恼丝从来不招惹母亲,一直带给她骄傲,那黑发像吸取身上所有营养似,乌溜又浓密。教书时,她总是巧妙地将长发盘于头上,平滑光境,一丝不乱,配上高挺的鼻子以及稍瘦的瓜子脸,显得风韵争足。
当她在讲台上写粉笔字,手上戴的戒指更是不含糊,隔几天总要换个样式或色泽来亮亮相。
服装方面绝对考究,特别订制不说,质料要上好,不是浅色便是对比色,配件都到委托行选购,非得与众不同才行。
家中摆饰也讲求雅致,一定布置得美轮美奂,鸟儿花儿不能少,亲朋好友来访,不但赞不绝口,还连连称赞“清幽恬适”和“鸟语花香”。
母亲出身富家,外公是成功的丝绸商,脾气却是有名的坏,个性倔强又好胜,孩子当中母亲尤其像外公,绝不服输,只是外人面前有所保留,不露痕迹。
当她患了癌症之后,她完全不能承受,整个人近乎疯狂!全家也陷入愁云惨雾中。
好几次父亲能调职台北,也因为母亲患了病,一家人只好守在这小城。主要母亲是资深教师,待遇很好,尤其医疗以后,有时一星期只有两堂课。
母亲在家中的生活步调,倒很随意,反而父亲扮演着规律角色。
父亲的起居,数十年如一日。他下班到家,第一件事先把衣服鞋子放好,然后换上便服卷起袖子做家务。晚上看一下电视,十点一到,立刻关灯休息。平日三餐定量,做事条理分明,常用的大抽屉更是井然有序,像不曾动过似,连刮胡刀摆的位置都方方正正,但母亲对这些优点却视而不见。
此刻,为了躲开那两只讨厌的壁虎,苦读的她把椅子挪开,不巧正好对上母亲。这间当做书房的长廊,与主卧室只隔一道日式的格子纸门,双门始终拉一边,母亲干脆将薄纸拆掉,换上米色丝绸夹在两门之中,因此房间等于半敞开。
“你好好的读,为你自己也为你爸妈争口气!这次若是考上,最起码堵住那些爱嚼舌的巫婆嘴,她们就是没活干,爱管闲事。还有……还有学校那些心胸狭窄又势利的女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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