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鸡不能喂,那就喂四只!”“恐怕够呛!”“留两只顶什么用?秤了盐打不了油,缴了学费买不了书,要是生个病啦,来个客人啦,吃鸡巴毛啊?”“那你说这尾巴怎么割?”“杀狗!杀狗是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战争年代……”“杀狗行!庄上跟资本主义尾巴沾点边儿的我寻思别的也没什么了,就是刘来顺那台织布机可能有点问题!”杨税务说:“有什么问题?现在还穿家织布的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人?还不都是家庭困难的?把他那个织布机给割了,让那些家庭困难的穿什么啊?”公家嫂子在旁边儿说:“刘来顺还是手工业者呢,跟工人阶级差不离儿呢!”杨税务说:“我和支书研究中心工作,娘们儿家别插嘴当私人秘书,毛主席都不让自己的老婆当私人秘书!”李玉芹就脸红了一阵儿。
支书说:“行,就这么办!”杨税务说:“以后抓中心工作要注意个灵活性儿,啊?那年我带着工作组到玉芹她娘家那个庄上抓以粮为纲,上边儿有人提出要把枣树全砍了,退林还田种粮食,我让他们砍了几棵意思意思算了。转年怎么样?又提封山造林了吧?又让杀山羊了吧?所以一定要讲个唯物主义辩证法。这样做对个人有什么坏处呢?无非就是写个小检查,检个查也比一天一个样儿地瞎折腾强啊!把老百姓折腾烦了,他不哕哕你了,你还领导个屁呀?”刘日庆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那是,领导个屁不假,嗯!”刘玉华那个小检查写得不错,公社党委比较满意,非但没给杨税务什么处分,还让他改行当了民政助理,他就又继续参加各种各样的工作组去了。杨税务那个家也很快成了庄上的一个玩场儿。不管他在不在家,你都可以在那里扯闲篇儿、喝茶水、打扑克、随地吐痰。李玉芹也不嫌乱得慌,她说:“咱们钓鱼台多好啊,有点事儿谁都往前凑,俺那个庄就不,没事儿他还巴不得你出点事儿,出了事儿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懂个团结起来力量大,唯物主义辩证法,要不是俺们老杨,那些枣树早砍个×的了,还吃大红枣儿呢,屁也吃不成!”这一对儿老夫少妻关系很不错,每天不管多晚,杨税务总要骑着自行车从某个工作组赶回来。一到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公家嫂子给掀到床上,忙活上小半天。有一回何永公去他家扯闲篇儿,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声音不对头,老家伙乃是过来之人,经验丰富,听其声即辨其事儿,遂让他听了个全过程。过后他跟刘玉华说:“这个杨税务,也不知哪来的劲儿,年纪也不小了!”刘玉华说:“你也是个老不着调啊,还听这个!”“他两个长不了,早晚得出事儿!”“为啥?”“好过头儿了!所谓亲极则疏,酒极则乱,乐极则悲,故乐不可极,极乐成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这才叫唯、唯物主义呢,嗯。”何永公的嘴真臭,可也真准!转年夏天,沂蒙山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山洪暴发,沂河暴涨,杨税务去沂河那边儿开会来着,让大水给堵住了。他在那里住了一夜,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傍晚的时候,他喝了个小酒就急着往回走,别人劝他不要走:“离开一天就撑不住了?”他不听,说是雷鸣电闪的娘们儿在家害怕,‘‘武装泅渡咱都泅过,阴沟里还能翻了船?”结果过沂河的时候就让大水给冲走了,三天之后才在下游的水库里打捞上尸体来,谁都不寻思的。
刘玉华为此又赋诗一首:杨税务死亡非正常,天地为之久低昂。他本脱产一干部,卖矛卖盾怎久长?若是让我来评价,三七开你看怎么样?玉芹大嫂实哀伤,小女嗷嗷待成长。尽管有点小抚恤,生活还是够她呛。鱼台本是好村庄,团结互助发扬光。关心体贴多照顾,寡妇跟不寡一个样儿。
刘玉华当时当着团支部书记,他组织一帮小青年就把她家的活儿给包了。你稍微一怠慢,他就不高兴:“刘来顺,没看见玉芹嫂子的菜园该浇了吗?当初要不是杨税务,早把你那台织布机当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个球的,不知道个所以然。”刘来顺颠儿颠儿地就去给李玉芹浇菜园了。
在这种形势下,公家嫂子李玉芹坚持走集体的道路那还不倍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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