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八年二月初八(公元1902年3月17日)正式开机生产。众多亲朋好友前来参观祝贺,齐声称赞这是为地方兴利、为民造福、光宗耀祖的盛举。被摘去顶戴的无锡知县孙襄臣也来称贺。荣德生不计前嫌,引其上座:
“大人请,请——”
孙襄臣拱手谦让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知县乃地方父母官,焉有不坐之理?”
荣德生憨厚地笑着说。知县感其诚心,也就落座了,并附耳关照了几句:
“日后用得着卑职处,只管说话。”
粉机隆隆开动,石磨霍霍作响。从高大的烟囱里冒出了滚滚浓烟,犹如黑色的牡丹花开在了太保墩的半空。众人欢呼雀跃,鼓掌声喝采声响成了一片。
保兴面粉厂是我国民族资本早期经营的小型机器面粉厂之一,也是荣氏家族创办实业的第一步。以它为基石,为起点,建立了荣氏企业的百丈高楼。
保兴面粉厂由朱仲甫任总经理,荣德生任经理,全面负责工厂的经营管理;荣宗敬常驻上海,主持广生钱庄,并协调保兴的对外业务。
万事开头难。办厂两年,仅有微利。朱仲甫本是沉浮于宦海中的人,做官发财之心虽遇挫而未死,他见‘保兴”油水不大,就产生了引退的意思,并不时有所流露。荣德生去苏州看望他时,朱仲甫正在和一位广东同寅和一位姓卢的朋友谈话。一见德生来了,他当着两位客人的面喋喋不休地诉起苦来:
“此厂与我前途,似难发展。做惯了大差使,弄弄这种小物什觉得乏味。加上心怀失子之痛,我欲闲游他方,聊解愁闷,德生,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正要向你作个交卸——”
荣德生不免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厂中现在虽不发展,原因在于它尚未成熟。日后必佳,请朱世丈三思。”
朱仲甫摇头不语,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那位广东同寅朝荣德生笑了笑,点破“机关”道:
“我已邀其南下做官啦,你就不要强留啦。”
“哦?”荣德生心里沉了一下,暗想朱世丈果然不甘寂寞,另有他图。
原来朱仲甫欲东山再起,决定将他的那一部分股金抽走,厂中职位交卢某接任。今天他们三个人就是专门商谈这件事的,正巧被荣德生遇上了。事已至此自然也不必隐瞒,他对荣德生说:
“我意已决,贤侄不必相强。粉厂事我已交卢君盘点料理,欲将股份出让,不日往粤。你要是也觉得办工厂没有什么希望,仍旧来广州帮助我管理账务好了,姑丈绝不亏待你!”
荣德生见朱世丈的态度决绝,万难更改,知道再要劝说也无济于事了。人各有志,不可相强。他用非常遗憾的口气说:“既然如此,愚侄也不敢强求了。只是我生性愚鲁,不羡他人阳关道,爱走自家独木桥。粉厂初建,难以割舍,恕我不能跟随朱世丈左右效力了,请勿见怪。”
“哪里,哪里,”朱仲甫拈髯笑道,“这样说就见外了。”
荣德生顺口来一句幽默:“见内才说这样的话哩!”
“哈哈哈!”在座的几个人都笑将起来。端坐一旁的卢某这时方才插话,他朝荣德生拱了拱手说:
“二先生,你看朱世伯的股份让给谁为妥啊?”
荣德生一下子警惕起来:“出让股份是大事,这要和我家兄长商量后才能决定。”
“唔唔,也好。”
朱仲甫是保兴最大的股东,他抽走股金后留下一大真空。怡和洋行买办祝兰舫乘机图谋,意欲独购保兴厂的全部股份。在这种情况下,荣氏兄弟面临着新的抉择:一是把厂出售给他人,这就意味着刚刚开创的事业付之东流;二是把厂全盘接过来自办,如此则吉凶祸福独家承担……
他们选择了后者。荣宗敬斩钉截铁地说:‘视氏可以购买别人的股份,我荣姓股份决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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