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穿过酒店大厅,没有注意到背后,一个门童涨红着脸跟上来。
“龙小姐,您好,有您的信纸。”
门童试图用中文表达他的意思——虽然他把信说成是信纸,但他做到了。
“谢谢你。”
作为龙氏企业总裁龙在天唯一的女儿,龙吟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参加一年一度在柏林举行的药业峰会。每次她都住这家酒店。她喜欢朝向街道宽阔透明的拱形窗,阳光如水般流淌,无遮无拦,窗棂高贵古朴的造型更是每每成为路人游客目光的焦点。这里的房间宽敞而且独具风格,家具沉重老旧,却有另一番风味的舒适,巨大的皮沙发、古老的报刊架、内敛而高贵的古董桌、柔软的躺椅……这一切给人感觉古色古香,恰恰暗合了龙吟骨子里的一种依恋。
此时龙吟穿着雪白的V领短袖衫,米色休闲长裤,浅褐色软底便鞋。黄种人特有的细腻皮肤,飞瀑般倾泻而下的黑发,相对于欧洲女人而言娇小玲珑的身材,使她举手投足间都充满着东方情调的温柔魅力。酒店大厅的许多外国人都不由自主地对她注目微笑。然而,龙吟却天真得丝毫不为自己的美丽感到骄傲,她认为看到的所有微笑都出自于礼貌——于是她也报以微笑。
门童一直送她到电梯口。
龙吟微笑着看那张带着欣悦表情的脸消失在电梯门外。
龙吟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赤脚走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随手拆开信封。她外出就餐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把电话打到前台,他们为她作了留言记录。龙吟不能把为她做过服务的所有酒店员工的面孔都记下来,但他们却都记住了她。
信很短,内容也很简单,简单到就两个字:速归。
龙吟很意外。会议明天就要召开,任何时候,龙氏企业都没有缺席过在柏林举办的任何一届药业峰会。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来解释看到的这张留言条。
龙吟还是拿起电话要了酒店的商务中心。
第二天一早,她出现在机场候机大厅。
就让那些与会成员去猜测吧,任何时候,家族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这是从懂事开始,龙吟就必须接受的第一教育。
龙吟在接机人群中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李思危——父亲的助手,龙氏企业举足轻重的二号人物。这么多年,来机场接她的往往都是李思危。父亲是不会来的。他忙。作为龙氏企业的领头人,他确实太忙。龙吟意外的是,李思危的身边,戴珐琅眼镜穿黑西装的那个人,那是父亲的律师。他有空闲倒是少见。
李思危迎上来,很自然很体贴地,他接过龙吟的手提箱。
黑色的奔驰早就等在候机大厅外面,龙吟上了车。车没有开往龙氏企业办公大厦,而是前往龙家的别墅。除了办公室,龙在天其他的时间就是在这里,事实上,这所谓的家差不多是他第二个办公地点.也许父亲在那里等她吧。龙吟这样想。她看看身边的李思危,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表情凝重。龙吟把头转回来,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的树木。九月的阳光依然和煦,但树木却仿佛预知到秋天的萧瑟,路面上已有些许落叶,车轮过处总会带起一片两片的金黄。
龙吟恍然间顿悟,为什么会觉得哪里不对了。李思危今天接她时没有带花。
为他们开门的是陈姨,龙吟母亲还在世时她就在龙家了,这么多年,她差不多已经成为龙家一员。龙吟觉得,陈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李思危率先走向书房。这是间四面都镶嵌了橡木墙壁的大房间,隔音效果极佳。
龙吟看着书桌上那只硕大的水晶烟缸,干干净净,这么说,父亲真的开始戒烟了?以往任何时候进来,那里面总是堆满了半截半截的雪茄。龙吟笑了:
“我爸爸呢?我以为他在等我们,看来,我们要等他了。”
李思危从背后注视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龙吟,你听着,你父亲,他发生了意外。”
龙吟站在宽大的书桌前一动不动。
“他死了。”
李思危的声音低低的。其实,他可以在昨天那个越洋电话里就把龙在天的死讯告诉她。但是,龙吟和别人不同,他必须亲自告知她这个噩耗。
李思危清楚地看到龙吟的身体震动一下。许久,她转过来一张苍白的脸:
“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那么虚弱,李思危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我们还在和有关部门交涉,不过,应该可以排除车祸以外的其他假设。”
这是律师,他说话从来都是有板有眼。在龙吟看来,此刻这个穿着黑西装、保养得极好的男人,像一只报丧的乌鸦。
李思危补充说:
“只知道董事长单独驾车,遭遇车祸。一辆载重大卡车突然失控,侧翻在高架桥上,撞出护栏,而董事长的车,正好从桥下经过……”
“你们有没有送他去医院,医生有没有尽力,他……”
龙吟无助地闭上双眼。
“桥很高,那辆载重卡车,很大。”
李思危告诉她。没有告诉她的是,龙在天的死状。李思危去了现场,当那辆卡车被挪开后,他就知道,已经不能够完整地把龙在天从驾车里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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