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流社会伪雅行为
长久以来,伪雅士梦想着能够攀上上等阶层、贵族,从而可以分享这个阶层固有的优越性,甚至权力,可以傲视不属于这个阶层的人。
由此派生出一种永恒的运动:首先,从平民到贵族;然后,在贵族阶层内部,从小贵族到大贵族。加斯通·若利维在1885年2月19日的《费加罗报》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对第一种底层的运动讽刺道:“它肯定比无政府主义的炸药更能削减资产阶级的人口。”
这种永恒运动所处的司法、政治形势是不断变化的。处于君主政体下的法国,贵族阶层是相对开放的。在某些条件下,君主可以把某个人封为贵族:这对伪雅士来说意味着第一次满足。但是,由于这种加封贵族耗费人力、钱财和时间,所以,很多人都等不急受到加封,试图用作弊的方式获取他们所没有的品级,如果得不到的话,就在外在标志上做手脚,例如,弄个姓氏,在姓前面加个贵族姓氏的前置词,或者自封一个虚假的爵位。例如,《太太学堂》中的克立萨尔德如是说(第一幕,场景1):
抛开祖先的真名实姓不用,
换上一个罕见的名姓,多不应该!
许多人都爱这个调调儿。
大多数人?谦虚一点说,在君主政体下的法国,假贵族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至少相对于日益减少的真贵族来说。17世纪末期,路易十四为了揪出假贵族,下令“普查”贵族姓氏和爵位,这一措施延续到路易十五时期。然而,假贵族不计其数。从这个时代开始,僭用贵族爵位的行为愈演愈烈,其理由可以是贪婪、唯利是图(贵族可以免除某些税收),或者是社会地位的攀升,也许只是简单纯粹的虚荣:胖子·彼耶、瘦子一让、茹尔丹先生这样的人物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当时上演这些戏剧的戏院座无虚席,观众们捧腹大笑,这恰恰证明了戏剧中这样的人物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所熟悉的、无处不在的、有明显共同特征的。在大革命前夕,贵族研究学者谢兰认为五分之四的贵族爵位是虚假的。在这种情况下,真假贵族的分辨极其困难:1789年,同一个谢兰不能确定贵族的总数是17000个还是80000个。这两个数字之间如此大的差距说明了有多少人窃取了虚假的爵位、以假乱真的贵族姓氏前置词以及仿制的徽章!1696年由陶齐哀出版的《法国徽章图案总集》,一种“许多平民新贵也记录在册的上流社会人名录”中,就记录了不下100000个徽章。
在君主政体结束后,特权不复存在,1790年6月23日的法令也下令取消贵族,司法形势变了。但是,人们的虚荣心并没有一同减弱,伪雅行为不仅没有衰退,反而在开始占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内部变本加厉,这个阶级现在史无前例地贪恋高贵。假贵族和工业结盟,联姻,甚至收养,由此繁荣起来。20世纪初,政论家爱德华.德.诺鲁瓦曾揭露过这些“贵族徽章工厂”,其中有“40000到45000个贵族家庭,大约是400000人,是真正贵族总数的两倍多”。两倍多?事实上,爱德华·德·诺鲁瓦估计的数字远远低于最乐观的统计数字。根据最权威的专家的结论,如今,真正的贵族家庭的总数,甚至把帝国的贵族和19世纪被册封的贵族包括在内,也就只有三四千:如格拉.德.莫莱纳认为有4400个,《法国贵族词典》的作者埃蒂安·德·塞雷维尔估计有大约4000个,《贵族目录》的作者雷吉斯·瓦莱特认为有3200个.而菲利普·杜皮伊·德·克兰尚估计不到2800个。这就意味着假贵族的比例在80%到90%之间。在这一点上,这一比例似乎是稳定不变的,因为早在1887年,巴歇兰一德夫洛莱恩在《法国贵族现状》一书中就给出过这一比例。
另外,很久以来,这些厚颜无耻的伪雅行为就滋养着丰富的文学题材。除了莫里哀那些充满各种各样的贵人迷的戏剧作品或者圣西门的《回忆录》以外,18世纪还出版了一些旨在打击众多贵族家庭自命不凡气息的“被册封的贵族集”。同样,自19世纪至今,有关假贵族的“虚荣字典”,假贵族的条约、目录、手册或者概论曾出不穷--这种不屈不挠的揭露和澄清对“贵族梦”毫无作用。这种“非法贵族”继续毫不懈怠、不计代价地繁荣昌盛,他们借以实现梦想的四种途径构成了贵族伪雅行为的“魔幻正方形”:贵族姓氏前置词、姓、爵位以及徽章。
另外,上流社会伪雅行为并不仅仅局限在假贵族的历险记中。尤其是从19世纪开始,这种伪雅行为还通过一些附属品(例如,哈英或者成为有名望的圈子的成员)、跳板(例如,在天主教重新成为最封闭的沙龙的开门钥匙的时代,要有宗教信仰,或者至少让人们以为你有宗教信仰)或者替代品(例如,佩戴勋章)来延续。
总之,史学家会简略地将上流社会伪雅行为的发展分成三个阶段:17世纪初真正开始,迹象鲜明;大革命后飞速发展,复杂难解:20世纪开始衰退,但仍维持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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