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电影越来越倾向于让演员发挥重要作用,让他们决定所扮演角色的个性特征,并允许他们深度参与整个创作过程。在《暴风雨》( The Tempest)中指导苏珊·萨兰登(Susan Sarandon)后,导演保罗,马祖斯基(Paul Mazursky)高度评价她作为合作者的作用:“在拍摄《暴风雨》时,苏珊使人物比我原先所写的更丰富、更具多面性。她有很多很好的意见,由于她的建议,我对剧本进行了许多修改。苏珊经常跟我说,‘这里有点不对;我确实认为这是老掉牙的做法’。通常她是对的。”萨兰登欣赏和导演之间这种轻松的、相互切磋的关系,喜欢出演那些“你可以表达任何想法”的影片。她说:“我想我没有拍摄过一部自己不参与剧本修改的影片,除了《满城风雨》(The Front Page)以外。比利·怀尔德对影片有一套非常古怪的观念,要求做到逐字逐句与剧本保持一致。”
达斯汀·霍夫曼因对《毕业生》中人物的形象塑造做了几个重要改进而受到导演迈克·尼科尔斯的肯定。他相信演员和导演之间应该是一种真正的合作关系,而不是传统上想象的那种情形——一个被认为“稳重而客观”的导演简单地“控制”着一个“神经质的、过于强调自我意识”的演员.霍夫曼作了如下解释:
我认为一些导演的思想有些闭塞,没有意识到演员能够发挥的作用。你有时会听到导演说:“是的。我让那个演员这么表演:我必须鼓励他。我必须激励他,使他比自己想象中能做到的更好。”也许有很多应归功于演员的场景,是他们鼓励导演进入以前从未进入的领域,而且我认为在很多场景中,影片由于演员的发挥而更加出色。他们会说:“这个演员太强调自我意识了——只关心他自己的角色。”其实不然。演员也能像导演一样考虑“整体”,而且经常这么做。我们当然关心自己的角色,但我们也对整部影片负有责任,我认为我们中的多数人并没有忽视这种责任。
霍夫曼与导演西德尼·波拉克( Sydney Pollack)关于影片《杜丝先生》的矛盾有详细的记载。在与波拉克争夺《杜丝先生》的最终控制权时,构思了影片剧情并想付诸拍摄的霍夫曼最终和导演达成妥协:波拉克拥有影片的最终剪接权( final cut,最终剪辑版);但霍夫曼保留对剧本与选角工作的许可权,和进入剪辑室观看影片剪辑的权利,以及在制作最终版前表示异议、提出修改方案的权利。
女演员艾玛·汤普森(因《霍华德庄园》中的表演而获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为改编自小说《理智与情感》的同名影片撰写了剧本,并因此获奥斯卡最佳剧本奖,但很显然,这个因素并没有使她在主演李安导演的这部影片时更轻松一些。在与剧本一起出版的制片日记中,汤普森让读者充分感受到一个处于拍戏过程中的演员(即使她是一个明星)日复一日必须面对的压力。当拍摄接近尾声,她需要拍摄一个要求很苛刻的感情戏,她记录下了对整个过程的内心感受。
这场戏很有意思但又有难度——让我把埃莉诺[Elinor,她扮演的角色]的情感爆发控制在适当的程度。这种控制程度完全依赖李安——我无法完全从中摆脱出来。到目前为止很满意,希望我今天下午能再次成功。几乎不能吃,胃像打了结。当然,我们多数情况下不按顺序拍摄——因此我在上一场景中已经演了感情失去控制的戏,我试图表现得越不由自主越好。那是一个膈膜左右一切的例子。我记得父亲去世后不久我上银行去处理他的文件。我感觉出奇的平静,坐在办公室里与经理谈话。突然,我的横膈膜开始抽动,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哭泣。回家路上,我的肩膀在不停地抽动,我边走边想:这很奇怪,因为我无法停止,根本无法控制它。以前或以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似乎情感与真实想法没有直接联系。那就是在上个场景中——当埃莉诺发现爱德华[她爱的男人]并没有[像她原来想象的那样]结婚时——我想再次呈现的效果。而现在这场戏中更多的是愤怒——一种我一直觉得很难表达的情感。这是一种无名之火,很难模拟,来得很突然。埃莉诺对玛丽安娜[Mariane,她的妹妹]感到很愤怒,但她又很痛恨这种愤怒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像看到有人想把精灵塞进瓶子里一样。到头来我用了几种不同的方法表演,以便剪辑时李安有充分的选择。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合适,直到他把它们放在前后情节拍摄效果中观察。这在拍电影时的确是个麻烦——有时你不知道如何给情感定位,唯一安全的方法是提供尽可能多的选择。
也许演员对影片总体执导过程施加影响的最极端的例子是乔恩·沃伊特(Jon Voight)对影片《荣归》提出的创作建议。经过两天的拍摄,导演海尔·艾希比(Hal Ashby)意识到了沃伊特对他所饰演的角色产生的巨大影响,就扔掉了原先的剧本。从那一刻起,他们一边写剧本一边拍摄。艾希比描述了整个过程:
拍摄的头一天晚上,我会和演员们谈话,说“我想这是我们明天应该拍的内容”,然后给出要这么做的理由。他们都会拿着自己的台词进来,他们都非常棒。他们好极了。这都是由乔恩扮演的人物带动的——由于他的定位问题,我扔掉了原先的剧本。那个人物遭到了无数人的反对——几乎每个人,包括简·方达,都要乔恩演得更有男子汉气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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