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元五年,雍城,沉谧夜色隐匿金煌殿宇。
子夜,漫天凉星凝辉,今晚的“水芙宫”,怕是这恢宏皇宫中,最气派的一处。
今夜,皇帝下诏,入宫不过三月却宠冠六宫的沐婕妤,正式册为淑妃,并赐居“冰芙宫”,谁人不知,除却皇后寝殿“凤元殿”外,这后宫之中,便属“水芙宫”最是贵雅奢华。
素月飞华、天水如霜,金泥红边金诏书被月色映得晃亮。
沐婕妤!不!沐淑妃一身绯红挑金丝凌霞披曳地逶迤,金色织锦抹衣凤飞云卷,鎏金彩雀飞舞乌云,粉红初绽的绢丝牡丹斜插鬓际,沐淑妃斜眼望去,镜中自己,翠黛如烟、红唇若点,倾城绝色,华艳妖娆。
她冷冷一笑,镜中的女子,便是自己吗?如今,竞已贵为后宫四妃之一!
“皇上驾到!”
正自想着,一尖细的声音便刺耳传来,随而,一阵匆急而略带兴然的脚步声踏入殿来。
淑妃敛眸,却坐着不动。
织金缎袍袂影翻飞,映入淑妃眼帘,淑妃方缓缓起身,淡淡道:“淑妃参见皇上。”
幽幽的叹息自头顶而来,扶起女子的手,温柔而颤抖:“纤纭,朕……要如何才可令你微笑?”
大瀛朝当今陛下赵昂,睥睨众生的九五之尊,却唯有在她的而前,总感到挫败和力不从心。
淑妃淡漠抬眸,一双眼,尽是夜色的清寒,淑妃不语,不是不知如何回答,而是她自进宫以来,便是极少说话的。
“纤纭!只要朕能给你的,都会给你!哪怕……”赵昂一顿,纤纭目光却微微一动:“哪怕什么?”
冰冷的追问,眼神却迫人犀利,赵昂怔忪片刻,轻轻低下头去。
纤纭冷笑,她如何不知,如今的一切,都是拜眼前男子所赐,可她却不能控制自己,她看着他的眼神,只能是这样冰冷的。
“不能许下的愿便不要许,否则……我会当真!”纤纭漠然略有嘲讽地道。
赵昂猛地抬头,向来柔润的目光里,突有清光闪过:“联说的……都是真的!你难道不知何为金口玉言吗?”
金口玉言!
似有什么倏然剜割进心里!纤纭眉尖儿一牵,红润脸颊突地苍白。
金口玉言……她如何不知?她怎么不知?她……便是体会得太过深刻,才会令自己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想着,唇上突地一热!身子被一双手紧紧扣住,纤纭回神,眉心却紧紧蹙起!
辗转无章的热唇,在冰冷香唇上炽烈游走,那急欲探究芬芳香泽的柔软,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温柔!
胸中突有激流涌动,几乎冲破心口!
那说不出来的厌恶、几欲窒息的痛苦,令纤纭身子不自觉挣扎起来:“放开我!你说过,不会逼我!”
可赵昂的攻势却愈发强烈,手上用力,绯红色凌霞披便散落在地,露出纤巧凝白的肩,热烈的吻便落在冰雪肌肤上贪恋不止,狂烈不歇,赵昂气息紊乱,黑眸迷离:“纤纭,不要再折磨朕!不要……”
“放开我!”纤纭抵在男人胸前的手,此时却显得无力,如何也推不开他!
纤纭虽略}董武艺,却不若自小习武的赵昂!
她紧咬红唇,任由他将自己放倒在锦幔红纱之中,锦被的柔软却如同刮骨的钢刀,一刀刀切割着自己!
倏地拔下发上金簪,朝赵昂后背猛然刺去!
“别怕,以后,都有我在!我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一张熟悉的脸倏然浮现眼前,猛然下刺的手,莫名停滞在半空中!
温柔而又粗重的一句,来自这个正狂躁的男人,言犹在耳,回响不息,纤纭侧目,潋水明眸映入男子痴狂的面容,眼前却模糊了!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亦是这般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过:“别怕,以后,都有我在,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这一句话,曾是自己心灵的依托!甚至……是她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今天……
物是……人已非!
成涩的滋味沾湿唇角,泪落,心痛如绞!
“皇上,皇上!”殿外,内侍的声音匆急,慌忙闯进内殿。
赵昂一怔,停住手上动作,目光却如同火燎:“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内殿!”
内侍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回……回皇上……兰淑媛刚刚生下一名皇子!”
“哦?”赵昂立时起身,放开身下已然停止挣扎的女子,回眼看她,只见她泪眼迷蒙,望着床幔绯红色绫纱飞舞,眼中竟是难以得见的楚楚风情。
他和衣起身,深深一叹!
今夜,他本可得到她!可是……难道……竟真是天意吗?
赵昂转身,阔步而去!
纤纭樱唇颤抖,侧眸,一滴泪流落红枕,她起身,望满床被襟凌乱,却惊讶于适才自己的一忽出神,竟令她差点失了她最是珍视的清白!
她紧紧捂住胸口,却无法将心痛消减半分!
赵昂的一句话,令她忆起了昔日种种的快乐与心酸!
曾经,那说出“永远不会不要她”的人,如今,已在别的女人身边!而她,却只能面对着不爱的人,心里却依然记念着他!
他,便好像是她心头的魅影,挥之不去、思之痛极!
“纤纭……”
突地,轻而柔韧的声音刺入耳鼓,沐纤纭猛地回神,朝屏风边望去。
天地仿佛豁然变色!
纤纭几乎不可置信自己的眼睛,描画精细、墨韵飞舞的龙凤双栖屏风后人影一晃,一男子乍现眼前,清雅沧桑的脸容,却不着岁月半分痕迹,眼眸幽深如潭,却面色沉重:“为什么?纤纭?为什么……你要这样糟蹋自己?你是在惩罚我吗?”
纤纭心口剧痛——
是他!竟会……是他!
月色凄迷,犹若白霜,女子泪眼婆娑!
欧阳夙!那曾切入心扉、至今仍令自己心心念念、刻骨相思的人,如今,竟就在眼前!
纤纭眼角带泪,却冷冷一笑:“欧阳夙,你终还是来了。”
“是不是我来了,你便不会再折磨自己?”男子一步步走近,高大的身影遮覆住殿内耀亮的烛光:“跟我走,纤纭!”
纤纭缓缓低头,望着他伸来的手,淡漠一笑:“欧阳夙,此情此景,你还以为我仍是那个任你一句话便可上天入地无所不从的小女孩吗?”
“为什么纤纭?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为什么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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