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李可无精打采地回答。同样，这句回答也是形式，李可才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在日积月累的交锋中，她已经找到了应对妈妈的好对策——她说她的，我做我的。让她的话擦着耳边滚开，根本不给进耳朵的机会。
同样的时间，阿瓜爸也迎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前几天，苹果妈的话让他鼻子阵阵发酸。自从阿瓜的妈妈莫名失踪后，阿瓜爸一头扎进伤痛中，不能自拔。但是生活的压力又不容许他整天醉生梦死，他要生活，养自己、养阿瓜。他有时候好恨自己，恨自己无能，让阿瓜母子跟着自己东飘西荡，不曾有过安稳的日子。他又恨阿瓜的妈不负责任与自私。他隐隐地知道阿瓜妈妈去了哪里，她狠心扔下他和阿瓜过自己的幸福日子去了。保险推销很艰难，在推销的过程中，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和嘲讽。人们看他的那种不屑的眼神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如果不是小时候因患病切除了一颗肾，他有的是力气。宁可去工地上推砖也绝不会看人家脸色的。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是乞丐。
每每夜色降临，他都不愿意走进那个没有生气的家。那里还算是家吗？乱得像猪窝，没有一丝生活气息。他是多么怀念一家三口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蜂窝煤上炖着肉的气氛啊。
但是那天，苹果妈夸赞阿瓜努力做饭，等他回来时，他的心突然被触动了。连自己都怀念家的气息，何况一个失去妈妈的孩子呢？长久以来，自己一直抱怨命运不公，但毕竟自己还是大人。而阿瓜呢，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又是多么期盼温暖的家和妈妈的怀抱啊！
阿瓜仍然很害怕，一进家就躲进自己的屋里，把门关上。阿瓜爸一直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前思后想。没有开灯，就这么一直到天亮。
接到校信通时，阿瓜爸正费力地蹬着自行车，爬上一座长长的立交桥。
阿瓜上一年级时，他参加过一次家长会。那会儿阿瓜刚刚入学，他也很开心。不管怎么说，不用再把阿瓜一个人锁在家里，自己在外面跑业务还一直担心他在家会不会动电器啊、爬上窗台啊、弄倒东西砸到自己啊。阿瓜上了学，有老师看着，自己可以心无牵挂地在外面跑业务了。然后，他又为阿瓜联系了一家接迎班，他回家早晚都没关系了。接迎班负责接回去，吃中午饭、晚饭，还辅导作业。
阿瓜爸也像其他家长那样，笑眯眯地巴巴地去问老师：“我们阿瓜在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调皮啊？”其实阿瓜的班主任也是他小学时的教师，当初入学时，老太太知道他的情况，特意把阿瓜放在自己的班里，希望能多照顾一些。
“正要找你呢。你们阿瓜这个卫生得注意啊，瞧瞧那指甲长的，指甲缝里得藏多少细菌啊？还有，阿瓜为什么总吃笔啊，整天笔帽含在嘴里，弄得满嘴边都是铅沫子，这东西有毒的。阿瓜多久洗一次澡啊？我见他的脖子上一圈一圈的黑泥啊……”老太太语气很温和，但在阿瓜爸听来，简直要找个也洞钻进去。几十位家长都围着看着呢。阿瓜爸心里想：我哪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再说，这些小细节算得了什么，我小时候比他还脏呢，不也长大了？
阿瓜爸没把老师的话当回事儿，回到家只是把指甲刀扔给阿瓜，说：“常剪指甲啊，这种小事还不自己做？”就不管了。
再接到校信通，阿瓜爸干脆不去了。嘿，家长会上只是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干吗浪费时间去那听老太太哕嗦？有那个时间他还能扫一个社区，没准儿这个社区里就有对保险感兴趣，让他做成一笔生意呢。
但是这次的家长会，他突然想去了，因为他听到有人夸赞阿瓜了。自己的儿子原来是这么懂事，这么好啊。不可能连苹果妈都看到的优点老太太看不到。于是，他把西服脱下来，用沾尘机沾个遍，又用湿毛巾整个擦一遍，再熨平展，打好领带，精精神神地走进阿瓜的教室。 仍然是那位头发半白的老太太。
“啊哟，阿瓜爸来了，真是难得，能百忙之中抽空来开家长会。”老太太不无讽刺地说。
阿瓜爸摸摸后脑，尴尬地嘿嘿两声。
“阿瓜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很关心班集体，同学的椅子上钉子松了，他首先就看到了，拿小锤给钉好。这孩子很会关心人啊，在同龄孩子中，就像个大哥哥似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他。只是有两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你一直不来开家长会。现在说也不晚。”老太太把阿瓜爸拉到教室一角避开其他家长。
“阿瓜妈还没有消息？”老太太那暴起青筋的手轻轻地捏着他的衣袖，传递来很温暖的感觉。阿瓜爸突然一阵震颤，摇摇头，说：“也许她就在附近，但她不会再出现了。”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胳膊，“真是难为你了，本身身体就不好，还要带个孩子。”
阿瓜爸眼睛潮湿了，努力控制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既然这么艰难，为什么把阿瓜养成了阔少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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