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术发明170年来,人类多了一个留住当下生活的手段,因而积累了大量往昔生活的影像,大大增强了人类的记忆。这项工作现在做起来是如此方便和随意,以至于常常使我们忘记了摄影术发明和进化的艰苦历程。
照片不是现实生活本身,它不过是生活的切片,一个个切片而已。这些切片不管内容和信息是什么,还需要在人类的话语体系中还原为一种状态、一个事件、一段思绪,或者一个人物关系的细节,否则就是一团影子——没有实际意义的影子。
但摄影的切片仍然具有独特的力量。其力量来自于每一个切片都有一个现场的目击者——摄影师,这是人证;其力量还来自于摄影的记录过程是物理和化学反应,照片是镜头所面对现场物像的不加取舍的采集,其科学性也为我们作证。
现实生活总是各种元素乱七八糟地结合在一起,像一泓流变的水。作为生活切片的摄影,要从这样的一片水中截取断面,选择是第一要素。选择题材、选择器材、选择距离和位置、选择瞬间和画面……后期选择照片、选择顺序、选择文字……摄影家就是一个选择者。
选择拍摄的对象有轻有重、情感有悲有喜;选择的形式有长有短、意蕴有深有浅。摄影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一种偶遇——同形不同形的东西、同质不同质的物质,在某一瞬间的偶遇,可以被我们抓取并储存下来。我们手持相机,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我们时刻等待着….
照片能够成为作品,是因为在取景的时候,我们对现实生活进行了局部切割——尽管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事物都存在于乱七八糟的关系中。我们取景构图的时候,实际上就是要打破现实中既定的力量构成的格局,重新安排力的构成,使明显有方向性的力的各种线条组成一个结构——这个结构具有平衡、稳定性质,是一个自足自立的格式塔。
照片能够成为作品,是因为在观看照片的时候,照片所记录的景象已经远去,“物是人非”或者“物非人非”使读者与照片之间产生审美距离,距离才能产生美。而所谓“美”,就是隋感。在这个意义上,照片具有艺术力量,正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无语泪先流”。
照片能够成为作品,是因为技艺的高度融合,形成了令人赞叹的工艺。不用说相机本身的精密程度,单单拍摄时迅速的判断、理想的设置、精准的聚焦、严谨的构图,以及后期科学地释放数据、准确还原,就是-个图像生产的流水线,其中还夹杂着若干摄影师个人的艺术追求。这样的工作达到一定程度,真可谓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摄影的工艺,已经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了。
在摄影术发明170周年的今天,我们可以通过静态摄影,随意对我们的现实生活进行切片,我们还可以通过编辑照片,表达自己的观点。在静态摄影的基础上,我们还有了动态摄影——电影、电视和DV,而且高清化、袖珍化、“傻瓜”化的趋势会使视觉获得更大解放——一个视觉文化的新时代正在到来。
然而,照片仍然是现实生活的切片。摄影的许多问题,还要从这个维度上来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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