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玩文艺(笔、墨、纸、砚、诗筒、印章等)
对传统充满敬意的读书人,恐怕都会在心头想象过一座完全传统式的书房。桌几明净,宽敞明亮,中国的传统文具: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包括衍生出来的各种文房器玩,如笔筒、笔洗、水注、臂搁、诗筒等多达几十种,一一陈列其间,统称文玩。
文玩不但是实用之物,还是艺术品,制作都是那么讲究、精工,有艺术内涵,为人们所欣赏,直接影响着使用者的心境。一个人在房中读书,研墨,濡墨,写字作画,摩挲它们,应用它们。这便是斯文之事了。
而女子闺中,也会有这样的书房。
说起识文断字,女性自古以来就是能与男性相颉颃的。历代女才子不少,精通文翰,出现了经学家、文史学家,汉代班昭、蔡文姬,宋代李清照等是第一流的学者。还有吟诗作词、作书画的许多才女。但是如宋代才女朱淑真所说,“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女子做学问,吟风弄月,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女人的本分啊。女人本应只管侍奉公婆、丈夫,生育儿女、忙碌家务吧。
不过,闺阁中还是要以诗文往还,结诗社,作书画,慰藉自己的心灵,也堪与男子争一番短长。男性终究不能完全垄断斯文。唐宋时就留下不少女子诗词,明清更盛,以沈宜修、叶小鸾一家母女最为著名。
女子书法、绘画家中,卫夫人、武则天、吴彩鸾、管道升等都是大书家,文俶、仇珠是名画家。这些自有专史论述。即使不是书画家,女性写得一手簪花小楷,绘得一笔精雅绘画,体现女性情怀,总是令她们自豪,也会引来男子的一些艳羡的。女子也因此要准备一间书房,使用文玩,让它们本身就成为书香弥漫、与男士相并肩的一种象征。
如唐太宗之女长乐公主李丽质,陕西礼泉昭陵有其陪葬墓。其墓志铭称赞她:“散玉轴于缥帙,悬镜惭明;耀银书于彩笺,春葩掩丽。是以遐观遗篆,俯寻蠹册。”她和其父亲一样喜爱书法,所喜欢的是一方瓷质的辟雍砚,并用以为随葬,在墓中出土。辟雍是周代贵族子弟的学堂,由天子亲自讲学;据说四周环水,圆如璧,大形作圆形。古人以此形为砚,当含有表示道德文章高贵、高雅之意。公主用此砚台,约略可使我们感受其与男儿比照的风采。唐代是有女皇的年代,女皇武则天、杨贵妃都写得一笔好字,公主也一律积极练字,写得一手好书法,这不奇怪。可是宋代之后,女子是不提倡作文写字的了,却仍有那么多女子在耕砚田,在努力延续墨香一缕。
宋代王明清《挥麈前录》卷一记一件传婿砚,乃是佳话:“晏元献(晏殊)夫人王氏,国初勋臣超之女,枢密使德用之妹也。元献婿,富郑公(宋朝名臣富弼)也。郑公婿冯文简。文简孙婿蔡彦清、朱圣予。圣予女适滕子济。俱为执政。元献有古砚一,奇甚,王氏旧物也。诸女相授,号传婿砚,今藏滕氏。”这件在母女、女婿之间传递的砚台,如石般坚牢,象征着书香绵延不衰。但这象征却是寄托在夫婿身上的,依附于男子的,与女子自身使用的意义不同罢了。
诚然,写字、绘画的笔墨纸砚等文具,男女使用的都是一样,都讲究用端砚、湖笔、宣纸、花笺、徽墨等。唐代才女薛涛曾作诗《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指的就是砚台、笔、墨、纸。但文艺修养很高的女子对于它们也自有独特的需求,要求符合女子自己的志趣喜好。历代宫廷、文士所应用的文玩,各有其富丽或清雅的特点,女子文玩则与之很不相同。
南宋女诗人张玉娘有《咏案头四俊》诗,分咏马肝砚(色如马肝的端砚)、凤尾笔、锦花笺、珠麝墨,就写到文具的精美彩绘花纹与香气,体现女性特色。
宋代女子使用的笔、墨、砚台等也有出土,其中有凤凰纹墨,似为女性专用,因为一般宋墨是装饰龙纹,而凤凰多是女性的代表(1991年3期《文物》有文章介绍)。到明代,有制墨名家方于鲁的双鸳鸯墨,圆形的墨锭上用涂金金字写出“文彩双鸳央(鸯)”五字,另一面绘有一双鸳鸯,情意绵绵,交颈而望,披着红、翠、金彩羽毛,与现存的《方氏墨谱》中的图形很像(图1,见书首彩页)。
明代程君房(即程大约)也有双鸳鸯墨。《程氏墨谱》也有图(图2,见书首彩页)。
还有百子图墨,以百子图为图案。清代胡开文也有龙飞凤舞墨,六方柱子形,龙凤盘绕,涂着金粉,都带着爱情、繁衍的主题。
女子们使用的砚台,据说有凤纹砚、水晶砚等,在纹饰、材质上首先就追求美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