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永在
在戴安娜葬礼上致悼词(1997年9月6日)。
即使我兼具人类和天使的声音,但是假如没有爱,我就是一堆发出丁当之声的废铜烂铁。即使我有着预知未来的天赋,即使我了解尘世万物,即使我有信心移山倒海,但是假如没有爱,我就连一粒尘埃都不是。即使我散尽家财接济穷人,即使我为求正道而让身体燃烧,但是假如没有爱,我仍将一无是处。
爱就是历经磨难却依然善良;爱就是从不嫉妒;爱就是从不自吹自擂,从不言行失据;爱就是不自私,不会轻易发怒,不想邪恶之事;爱就是憎恶不公而喜爱真理;爱就是承受一切,相信一切,盼望一切,忍受一切。
爱永远不会消失。无论有没有预言,预言终将失灵;无论有没有声音,声音都将终止;无论有没有知识,知识都会消失。因为我们只知道一部分,我们只预言一部分。可当完美的爱到来的时候,所有残缺不全的东西都将消失殆尽。
我做孩子的时候,话语像孩子,心思像孩子,意念像孩子;既成了人,就把孩子的事丢弃了。现在我们是透过玻璃模糊地看世界,可是到那时我们就可以直面人生;现在我所知有限,但到那时我就了然于胸,就如同万能的主了解我一样。
现在我谨遵信念、希望和爱这三样品德,但是其中爱最伟大。
你们是全球化的一代。
在耶鲁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说(2008年5月25日)
非常感谢诸位。
这么说来,经过了一百年的毕业日你们终于迎来了一位英国人在此发表演说。
是什么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是1776年那次小小的分歧让我们怀怨如此之深吗?为什么要等到现在?难道是因为英国的竞选活动只持续四周的时间?
不管什么原因吧,我很荣幸来到这里说一声:耶鲁大学的2008届毕业生,你们成功了;你们熬了过来取得了胜利;我们所有人要对你们全体毕业生说:祝贺你们,干得好。
邀请一位英国前首相到一所因培养出五名总统、很多副总统以及数不清的参议员而倍感自豪的大学来演说,要么是夸大了我的重要性,要么就是贬低了你们自己的重要性。
不知是丘吉尔还是奥斯卡·王尔德(二者还是有区别的)曾称我们是“被同一种语言分裂开来的两个国家”—实际上也可能是萧伯纳说的,而事实确实如此。你们待在欧盟试试看。
我在开始担任首相的时候有过一次雷人的经历,那是和法国总理共同举行新闻发布会时发生的一件事。我会说法语,但是说得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我们决定对新闻发布会进行现场直播,用的是法语。我当时被问到我是否愿意效仿法国总理的一些政策立场。在法语中有一个特殊的句子你必须小心使用。我当时就没有小心。
我原本想说我愿意效仿法国总理的很多不同的政策。但是我实际上说的是我渴望以不同的姿势得到法国总理。
不管怎么说,我来到了耶鲁并准备在今年秋季学期再来一次。我的牛津大学老导师听到我被耶鲁雇用时,大概被吓了一大跳。他的担心全是为了耶鲁,我可以这么说。他说:“为他们着想,我希望你去那里只是去学习而不是去教书。”
我知道你们耶鲁人聪明过人。那么,我还能告诉你们些什么你们自认为不懂的事情呢?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眼中的世界里发生的一些事情。
三天前,我以中东特使的身份站在伯利恒的市中心。在我的一边横着一道水泥墙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隔开。在我另一边则是历史上著名的耶稣诞生地和远处的巴勒斯坦。
在那之前的几天,我在杰里科。如果你站在镇中心抬头看,左边是诱惑山,耶稣在那里待了四十个日夜。向右,你能够看到尼泊山,摩西就是站在那里俯视着那片应许之地。在你正前方就是约旦山谷。
我的向导是一名穆斯林,他转身对我说道:“摩西、耶稣、穆罕默德—为什么他们都以上帝之名来到这里呢?”
他们以上帝之名来了,但是几个世纪以来他们的信徒则以先知之名发动战争,而先知毕生都在追求和平。
今天,环绕着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那片土地面积很小,但是发生在那里的冲突却是整个中东广袤地区及其他地区的缩影。在那里,现代化和自我节制的力量与倒退和极端主义的力量打得不可开交。伊朗问题的阴影也越来越大。
危险是巨大的。那些相信和平共处的人将会取得胜利吗?他们使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和财富,与政治和文化在21世纪和谐相处。或者胜利者是另外一些人吗?他们试图利用经济财富去创建一种更接近于封建中世纪的政治和文化。
距此数千里之外的地方,这种斗争正在巴格达的郊区、贝鲁特和加沙地带上演。但是它的结果对我们这里的安全和生活方式的影响将会构成我们福祉的核心内容。
事实上,如果我必须总结一下我的世界观,我想对你们说:把你们的思绪放飞到东方去。不仅仅留意中东,还要注意远东。因为数百年以来,强权第一次东移。
中国和印度各自拥有的人口数量大致是美国和欧洲人口数量之和的两倍。在未来二十年里,这两个国家将一起经历工业化过程,规模是美国的四倍,速度是美国的五倍。
我们务必留意,随着这些古老文明变得更加年轻和更加活跃,我们的年轻文明不能变老。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知道,在这个新世界里,我们必须让合作之路畅通无阻,而不应该彼此疏远、争夺权力。
未来的世界是你们的,你们不可以开历史倒车,不能退回到20世纪争夺霸权的老路上去。
全球化的步伐、范围和规模构成了现代世界的特征。全球化是变革的动力,而人民推动着全球化进程。
结果是,世界越来越开放,疆域界限消失,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结论就是,或者我们一起成功,或者我们一无所成。
你们必须全力对付的威胁包括气候变化、粮食短缺、人口增长、基于宗教的全球恐怖活动以及世界经济的一体化—都是我上学时的那一代人几乎想不到的问题。但是今日之不同在于,这些威胁在本质上都是全球性的。
你们明白这一点。耶鲁已经变成了文化、语言和文明的熔炉,你们是全球化的一代。因此成为地球公民吧。
每一代新人都会找到他们所进入的世界。但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他们改变了世界。那么,你们继承了什么,你们又会留下什么?
人类历史充满了伟大的事件,但它是由伟人们来书写的,是由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书写的。考虑到耶鲁的过去的成就,历史也许是由你们书写。
说到这里,我想谢谢高年级的同学们,他们邀请我儿尤安参加耶鲁的裸体舞会。我感谢我儿尤安拒绝了这个邀请。
那么对于你们个人而言,我学到了哪些智慧—假如有的话—可供你们借鉴呢?
事实上首先要学而不厌。要时常觉察下一次可能性的到来,时常留意思考、做事和为人的经验。
在佛陀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有人向他询问人生的秘诀,他坦率地回答说:“我觉悟。”
因此要觉悟。
理解传统智慧,但准备改变它。
去分析也要去感知。利用你的本能再加上你的理性。太过算计你就会失算。既要准备好成功同时也要准备好失败,因为是失败而不是成功决定性格。
我曾花费数年试图成为一位政治家,每次努力都失败了,几乎就要放弃。我知道你们在想:你早就应该如此。保罗.麦卡特尼爵士提醒我说,披头士找的第一家唱片公司拒绝了他们,理由是没有人想听一个乐队的音乐。
在人生顺境的时候要待人以善,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在你人生逆境的时候会不会再遇到他们。
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不是看他如何对待地位比他高的人,而是看他如何对待地位比他低的人。
要做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不是那种只可同甘不可同苦的朋友。正是你们的友谊—包括你们此时在耶鲁结下的友谊—才是充实人类精神的不竭源泉。
对一个人的真正考验是谁会出现在他的葬礼上以及带着多大的诚意出现在葬礼上。当然,尽量不要过早地接受这种考验。
最近我参加了一个葬礼,葬礼发言人说他愿意先读一串他但愿会参加其葬礼的所有人的名单,可惜名单太长。那是对我们的朋友一种善意的、甜蜜的恭维。
作为英国伟大的喜剧演员,斯派克.米利根则是另一种情形。有人问他将来希望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什么墓志铭时,他回答道:“他们应该这么写:‘我告诉过你我病了。’”
我英国议会里的一位同事曾经问另外一位同事:“人们为什么一见我就立即讨厌呢?”得到的回答是:“因为那样会节省时间。”
因此,当别人想到你们时,不要让他们想在嘴上,而是让他们想在心里,让他们想到你是位好朋友和老相识。
但首要的是你要有人生目标。生命不是生存而是奋斗。当你起床的时候,你就要怀揣着目标起来。要永远有紧迫感地活着。要至少让一部分目标变得比你更加重要。
世上有了不起的职业,也有伟大的事业。至少让它们中的一些流进你生命的河里。给予永远比索取更能让人心情轻松。也许奥斯卡.王尔德真的说过:“没有一个人临死的时候这样说:‘如果让我多在办公室里待一天该有多好啊。’”
一个短小却惊人的句子是这么说的:每年在非洲有300万儿童死于可预防的疾病或可阻止的冲突。关键词是什么?“可控可防。”
毕竟,说的总比做的多。因此,要做一个实干家,不做一个耍嘴皮子的人。要敢于挑起担子而不是逃避责任。
人们常常问我什么是领导力。我说:领导力就是争着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扛,不是不知道它的轻重而是知道必须有人去扛,而那个人就是你。领导人就是那些迎向麻烦的人,不是那些躲避麻烦的人。
那么运气呢?
你们所需要的运气都已具备。你们身在耶鲁,还有什么比那顶学位帽更好的呢?
你们还有另外更好的:那就是你们的父母。
这么年轻的时候,你们永远想象不到长到我们这个年龄时的情形。但是相信我,当你们长到我们这个年龄的时候,我们清晰地记得年轻时的自己。这就是为什么我对年轻人和我的女儿如此小心的原因:“不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是作为一名家长,让我告诉你们一些关于父母的事。抛开所有那些理性的冲动,抛开所有指向反面的证据,抛开在我们看来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以及在你们看来我们对你们做了什么—是的,常常是两边都痛苦不堪—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我们爱你们。爱得简单,爱得深沉,爱得彻底。
我还记得很久以前我爸爸到达拉谟火车站接我下车时的情形。我当时是牛津大学的学生。英国的牛津和剑桥就好比美国的耶鲁和哈佛。那可是一件大事。我那时是第一年远离家乡后回家。
我下了火车。头发差不多和侏儒怪的一样长,并且也没洗。我没穿鞋,也没穿衬衣。我的牛仔裤穿出了破洞,那时穿着有洞洞的牛仔裤还没成为一种时尚。最糟糕的是我们刚刚搬了家。我妈妈扔掉了起居室的窗帘,而我则把它们捡了回来做成了一件无袖长外套。
我爸爸和我打招呼。火车站到处是他的朋友。除了我之外,他们的孩子个个看上去体面得体,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看到了“窗帘”。他明显地往后退缩。“窗帘”的确有点扎眼。我很同情爸爸。
“爸爸,”我说,“有个好消息。我没有吸毒。”
爸爸看着我说道:“儿子,坏消息是如果你是这个样子而又没吸毒的话,我们真的麻烦大了。”
你们的父母今天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你们。他们知道你们能有今天很不容易,并欣赏你们取得的成就。
作为一位毕业生的家长,我知道,当你们明天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他们的心跳里将充满这骄傲的韵律。他们为你们取得的成就而骄傲,也为你们本身而骄傲。
他们也将为你们即将开始新的探险之旅而惴惴不安,因为他们知道,你们面前布满了障碍。
但是他们对你们能够克服那些障碍充满信心,因为他们还知道,你们品格和精神的力量已经引领着你们走到了今天。
因此,对同路的父母们,我要说:让我们共同欢欣吧。对耶鲁大学的2008届毕业生,我要说:干得好!愿祝福和好运在未来的所有岁月里陪伴着你们。
非常感谢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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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