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斥骂为“放屁”的人如果有足够的艺术欣赏力,他首先不会感觉自己被冒犯、尴尬、愤怒,而是惊叹这比喻的贴切与有力。
对于文学来说,有欣赏价值的不是任何感情,而是表现为贴切和有力的智力。
从语言创造的角度看,或许,语言中原本没有什么脏话、粗话,相反,所有的语言都是生机勃勃的。
中国民间仪式庆典之多,恐怕是世界第一,农村人家盖房子架设栋梁的时候,也有种种之讲究。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大城市都一度禁止燃放鞭炮。中国人在任何场合说话都是大声喧哗,给西方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汉语“精神空虚”成了对一个人的抨击之辞。这折射出中国文化对于空虚的恐惧。我觉得,仪式庆典、放鞭炮、大声喧哗,这种种现象指向同一个目标——消灭空虚、躲避空虚。只要能消灭空虚,人们宁可让自己的心灵堆满垃圾。
更值得注意的是空虚这个词语本身。佛教认为:空是世界的本来面目;道家认为:让心灵进入虚的状态,是我们感知真理的前提。空和虚组合成空虚这个贬义词,表明我们的文化内在地排斥那些高深的东西。
心灵空虚,意味着寻常事物不能满足心灵的需要。不去创造新异的事物去满足心灵,空虚就成了纯粹折磨人的恶魔。心灵空虚原本是文化创造的最伟大、最持久的动力。
固有文化的土壤上不能自然生长出像交响乐团这样复杂的东西。一切科学都是高深而复杂的理论体系。
我们的文化主张集体主义,西方文化主张个人主义——这似乎是人们的共识。但现在发现,更深刻的真相或许是:中国文化是大个人主义和小集体主义的统一,西方文化是小个人主义和大集体主义的统一。大个人主义使得国人公德欠缺,小集体主义使得国人私德深厚。
我们的文化中的大个人主义和西方文化中的大集体主义,似乎不容易被人们察觉。我们的眼睛容易看见大的事物,我们的智慧则刚好相反。
我们的文化对“陌生人”有恐惧之情。有的元杂剧以此为故事的起点。传统社会中的人基本上都是生活在“熟人社会”,私德适用于熟人社会。对于我们来说,陌生人不受私德的制约,因此,陌生人什么坏事都可能做出来。
我们的既有文化喜爱树立各种榜样以供人们学习,这些榜样大多是普通人,像焦裕禄作为县委书记而成为榜样,已经是比较罕见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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