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70年7月。
我们又面临了一次“毕业分配”。1970年的上海,随着“复课闹革命 ”的深入,一个急迫的问题摆到了学校的面前,那就是师资的匮乏。于是,上面一声“调令”,我们结束了两年“再教育”的“军营”生活,回到了上海,走上了期盼已久的教育岗位。
我被分配在上海市向明中学。这是一所文化底蕴十分厚实的名校,她的前身为震旦学院预科,由清末著名教育家马相伯于1902年创建。1931年,预科改为震旦附中。1952年震旦附中和1938年成立的震旦女子文理学院附设女子中学合并于现址——瑞金一路151号,改用现名——向明中学。在这所学校里,聚集了不少市里很有影响的名师。
我来到向明中学,担任七三届四班的班主任,并教这个班的语文。我所在的七三届年级组,可谓人才济济,无论是学科教学,还是班主任工作,在我身旁都有随时可请教的名师。这是一个很有生气的智慧团队。
初为人师,最为棘手的是班主任工作。在那“读书无用论”盛行的年代,学生普遍不要读书,课堂纪律很差。但有一位教外语的老教师,她所带的班级都纪律严明,班风很好,各项比赛、考试在年级里总是名列前茅,就连学生作业书写的字,也一个个写得很规范,都是仿宋体。这是为什么?我们的年级组长特请这位老教师总结“带班”经验,在全年级推广。
这位老教师用—个个生动的实例,讲述了她带班的经验和体会。她的一个“爱”字和—个“严”字,深深地打动了我,使我开始悟出了一点教育的“真谛”。
是呵,心灵,要靠“爱”去沟通;规范,要用“严”来要求。于是,我虚心向这位老教师学习请教,以她为师,像她那样,走门串户,做深入细致的“家访”工作,不仅关心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更关心那些不要读书的孩子,把工作做到他们的心里。同时,我用“家访”中得来的一个个生动事例,用他们身边的故事,教育孩子们,使他们明白“知识就是力量” ,“文盲”是建设不了社会主义的道理。我还充分运用“班会”这个阵地,请成绩好的,或近期成绩有进步的学生作现身说法,引导同学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勤学习、爱科学”上来。
榜样,是无声的教员。一次次班会,一次次激励,在不断形成一种正确的导向。就这样,一个要读书、爱读书的好班风在我们班里渐渐地形成了。
不过,对我这个刚走上三尺讲台的年轻教师来说,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还在于如何教好书,教好我所从事的语文学科。这是一个教师的立足之本。
我很幸运,我所在的年级组里,就有不少在教学上很有建树的、教学经验十分丰富的中老年教师。和我同教一个年级的语文老师中,就有一位市里很有名气的语文教师,她姓张,为人十分和善,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的语音特别好,同她交谈,是一种享受。据说,她年轻时在广播电台工作过,是一位播音员。我来到“向明”,她正好是我们语文备课组组长。
张老师对我十分关心。我到“向明”不久,她就主动地要求来听我的语文课。我真是求之不得,谢之又谢。开始,张老师只是听听,并没有说什么,听了几节课后,她很和善、很客气地把我叫到她身边,结合听课中发现的问题,教我上新课时如何“导人”,教学中如何板书,课前如何备课,甚至在上课时读错的字音,她都帮我一一纠正。该这样读,不该那么读,她是那样的诚恳,讲话中没有丝毫讥讽的语气。
经过一阶段的“传”、“帮”、“带”后,张老师又为我组织了一次 “教学会诊”。她让我自己选一篇课文,在年级组进行一次“公开教学” ,然后,请同组的语文教师为我作“教学点评”。
这对我真是一个好机会。要知道,在那年月,在那教师刚被“批斗” 不久的时候,能这样做可是少之又少,也是很不容易的。通过这一次的现场教学“解剖”,我才开始对语文教学有点“入门”,有点“开窍”,原来语文课应该这样上。
时光,虽已过去40年了,但当年的情景,至今我仍历历在目。张老师那激励的目光,王老师那语重心长的话语,还有……还有年级组长朱老师对年轻人的那满腔期待,无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向明中学的短短四年间,我虽仅带过一届学生一个班,但当年我同学生一起参与的各类活动,一起走出校园,在工厂,在农村度过的日日夜夜,都给我留下了闪光的记忆: ——我忘不了,为宣传一位叫陆华的向明中学学生在黄山茶林场因抗洪抢险而壮烈牺牲的英勇事迹,我曾为校文艺小分队编写剧本,并协助领队老师一起排练。这里,确也是培养和锻炼人的地方。不是吗?当年曾在 “向明”文艺小分队中担任队长的陈燕华,后来就成了上海电视台著名的节目主持人——“燕子姐姐”。如今,我还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她的身影。
——我忘不了,我曾带领我班学生到当时的“上港六区”去“学工” ,同孩子们一起同吃、同劳动。在“学工”期间,为使学生既能获得劳动锻炼又能学到文化知识,我曾请港区既有文化又有生产经验的工人师傅和技术人员给孩子们上“工基”(即“工业基础知识”)课。这一做法,曾受到当时有关领导的好评,《解放日报》还曾作过专题报道。
——我忘不了,我还曾带领孩子们到农村,到青浦去“学农”,同孩子们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我曾和当地的老农一起,教孩子们如何拔秧,如何插秧。在“学农”劳动中,孩子们才瞳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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