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积在一首诗中的一连串历史事件,显然需要一个共同的主题加以统摄。然而,这些受到篇幅限制而无法得到充分叙述的历史,很容易成为服务于一个主题而举出的例证,也因此存在使历史从诗歌的中心沦落为典故的倾向。例如,在《咏史八首》其七中,左思密集地引用了一系列历史人物的事迹:主父偃,朱买臣,陈平,司马相如,然后由此归纳出一种历史的观感。我们不能否认此诗是咏史诗,但这种堆积故实的方式,让每一位历史人物的事迹都只得到简约的描述,并且都因为指向共同的主题,而失去自身的完整和个性。这样的咏史诗,因为主题的突出,或者说诗人自我抒情的突出,被看成咏怀诗或许更加合适。<br> 咏史诗通常采取第三人称的叙述,诗人以后来者、旁观者的姿态走近历史。这是咏史诗的一般视角。不过,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一些咏史诗采取了拟代性质的第一人称叙述视角。例如,晋代傅玄有两首《秋胡行》,一首为四言诗,以秋胡子的口吻讲述,另一首为五言诗,以秋胡妻的口吻讲述。我注意到这样的现象,魏晋南北朝时期拟代性质的咏史诗,通常具有乐府的题目,频繁出现的乐府古题是《班婕妤》和《昭君辞》。乐府诗的用于歌唱的性质,可能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毕竟第一人称的歌唱更适于表现抒情的效果。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br> 说到咏史诗与乐府诗的结合,在这一时期尚未出现“咏史乐府”的名称,但这种特殊的诗歌形式,是应该被承认并单独加以讨论的。后来元明清时期广泛流行的咏史乐府,并非明清人的创造,应该在此找到它的源头。这一点留待下文再说。<br> 以上我们讨论了汉魏六朝时期咏史诗传统的构成情况,在此归纳几点结论:一、咏史诗以叙述为主,还是以抒情为主,形成两种表现的方式;二、咏史诗止取一事,还是堆积一串事件,形成两种叙述的方式;三、咏史诗允许虚构和想象;四、咏史诗的缘起可以是书籍、遗址或者一时的感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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