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从“天生”到“生成”是一种跨世纪的变革,也被称为女性的“精神断奶”。在“断奶”之前,对女性的价值判断(不管是否定的还是肯定的)一直是来自男人的世界。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说:“女性之为女性是由于某种优良品质的缺乏。”在数学上先声夺人的毕达哥拉斯另有高论:“世上善的法则创造了秩序、光明和男子,而恶的法则创造了混乱、黑暗和女子。”罗马法在西方的法学史上可谓经典的金科玉律,但这本古典法律大全在限制女性权利时引用的理由却出奇的荒唐,认为“女子是愚蠢的,因为她们既没有判断力也没有常性”。18世纪的启蒙时代在习惯上被称为“批判的岁月”,智士仁者们开始以一种新的观念评价他们周围的世界,诚如一位革命理论导师所说,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己的存在辩护或放弃存在的权利。就在这场民主和人权平等的大雷雨中,女性作为人的价值首次得到洗礼,启蒙大师狄德罗说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属于共同的人类”这样一句平庸无味的话,在当时成了石破天惊的呐喊。但男子对女子传统的评判权并不是几声诅咒和国骂就能推倒的。就是那个为现代思潮鸣锣开道的怪杰尼采在20世纪还说什么到女人那儿去不要忘记带着鞭子。
西方工业革命的伟大成果之一是女性进入了社会和工厂,成为直接生产力的一部分,工业文明无坚不摧的经济冲击波改变了传统的价值判断标准。在以往以官本位为基石的社会,权力流通是社会轴承旋转的润滑油,攫取权力同时也就是攫取财富和社会地位。但在金钱本位的商品流通社会,一切都可以用经济的尺度来衡量,女性对同工同酬和直接参加社会财富分配的要求使她们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上帝的选择和自己的命运。“精神断奶”在西方原是用来形容知识分子群体改变自己对某一特定阶层依附的状况,女性的“精神断奶”则标志着这样一种历史性的转折:在此之前,女性是按照男性的标准来评判自己的价值,但在此以后,女性获得独立的群体意识,她开始自己判断自己的存在价值,自己去争取自己的社会地位。
其实波伏瓦所倡导的女性“精神断奶”不过是萨特自由选择理论的延伸。所谓“女子不是天生的,而是生成的”实际上是对萨特“存在先于本质”这个根本命题的一种佐证和诠释。萨特认为人的本质不是上帝或一种普遍抽象的人性理论可以规定的,人之初只是作为一种纯粹的主观性存在,他是绝对自由的,是靠自己的“选择”来决定自己的本质和命运的。这种理论实际上是大战劫难之后的一种愤世嫉俗之作,是被毁灭压抑的人性绝望的呼唤。这是一种介入哲学,与官场失意后便避世隐身、寒江独钓在情趣上是大相径庭的。
对弗洛伊德的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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