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思想更为激进的知识分子认为,避免或消除民族主义的唯一途径是采纳一种后现代主义的、反讽的立场,这样可以帮助我们去解构含混不清的希腊性概念,无论这一概念可能怎样被解释。在他们看来,我们作为一个开放的民主国家的公民的自我觉识要致力于促进一种真正世界主义、不断发展的文化,因而根本不需要一种封闭和同质的民族认同。我们会因此而充分认识到,我们需要以多元的、多形态的认同丰富我们的遗产。希腊不仅是诸文明的边界和汇合点,而且是一个活跃的、融合了不同民族、宗教和社会元素的熔炉,不存在要去寻求的明确而毫不含糊的希腊性。然而,至此问题可能已经清楚了,不仅为什么这种立场对于那些代表着官方国家意识形态、寻求纯正性、稳定性和一贯性的人们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原因已经明了,而且为什么这种立场在大多数的希腊人中间同样不受欢迎的原因也已一目了然,他们担心其根深蒂固的关于他们是谁的自我概念这一心理上的重要维度会丧失掉。也许,希腊人并不愿意这样去颠覆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毕竟它们渗透于支撑着他们无法逃脱的许多社会体制和教育实践的意识形态。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或许不愿意放弃一种安全感——无论它具有多大的误导作用,因为只有强烈地感到拥有一种共同的民族认同,感到归属于一种多少是有明确限定的文化传统,这种安全感才成为可能。事实上,特别是在严重的金融和道德危机时期,尤其可能如此,因为在这个时期国家发现接纳大多来自近东的数量不断增多的移民是困难的。
那么,在希腊人的大众想象中繁衍的、由国家意识形态机制强化的民族和文化定见,不仅决定着个人的自我觉识,而且反映在当代希腊社会中盛行的共同生活方式中,就如我已经说过的,至于达到了什么程度我是无力评说的。这样一个任务要以极为细致的社会学和人类学田野工作为先决条件,并以关于这种定见在日常生活中的实际影响的心理学研究为补充。显然,占主导地位的四处流行的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价值观、影响社会各个方面促进世界范围的传播的快速技术进步、使用互联网和大众传媒实力的不断增长所产生的全球影响,使得保护和增强一种独特民族文化的遗产成为一件难事。而且,可以推测,某些习惯、习俗和时尚活动,对于“真正”传统价值的信念,对于外国影响的反应模式,现代城市和乡村中的建筑和人工制品所代表的表现形式,形成我们视为特殊的生活方式的审美品位和道德感受性,都可能显露出指向应该加以研究的特定历史起源的文化之根的存在。这样我们才希望能够确定,当今希腊人的“希腊性”——无论我们可能怎样看待它——是否具有一种共同历史的相同痕迹特征。①
在这个必定是不全面和简略的分析结束之前,我们短暂地回到我们在讨论过程中提出的规范性问题。什么是对于寻求一种希腊文化认同的正确立场?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对阐述一种利用和整合从悠久的历史经验传承而来的分离元素、在很大程度上是想象的构建的心理需要?是否存在一种方法,我们可以而且应该借此去设法维系多少是纯正的传统生活方式的特殊性,而拒绝一种完全是世界主义的文化模式——它可能会带来一种只是把希腊人变成一个同质化的全球共同体的公民的枯燥乏味的社会齐一性?我们的人文教育可否将目标设定在一种复合的“全球本土化”社会生活理想,打造出一种维系多元认同、不断进步的传统、来自过去着眼未来的丰富遗产以及外向型的与国际共同体的合作模式的文化自我觉识和自决?并且这样一种教育理想如何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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