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说说北京书画的收藏
下面我就想在收藏的各类文物当中专门讲讲书画。为什么要讲书画，因为书画是文人的东西，每件都不一样。譬如我们请启功先生当时写两幅字，字是一样的，写出来也是不一样的，它不是印刷品。瓷器不太一样，瓷器当然上边花纹不会每件都一样，但是如果是单色的呢？单色釉的呢？往往有时候同样的一类，你会找出好多件来。所以说很多东西是工匠所为的，而书画不是这样的。书画应该是文人所为的，没有一般的文化水准是不能够进入书画这一行的。所以我想专门以书画为例，讲一讲这个博大精深的文物收藏的一个特点。那么我们讲还是不离开北京文物啊，讲北京文物当中的书画收藏。首先我要讲的就是皇帝，绝大部分皇帝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都能写一笔好字。譬如说清代盛世当中的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字写得都非常好。现在我们在市场上都能见到他们的字。其中乾隆皇帝是精力过人、热爱汉代文化几乎近于痴迷的一个皇帝，他不但写字，还画画儿。但是乾隆的画画得很糟糕，往往是画一半，就让其他的宫廷的画家再帮着补充补充，或者再画下去。纯粹的乾隆的画，那确实水平不是很高。但是乾隆的字非常之好，他到处去题字，那么家里头如果能收藏一件帝王的书画，那当然是非常难得的了。帝王的书画在一开始还真的不受重视，因为他们不是书法家，他们往往只是一个高级统治者，所以在艺术评论上认为他们的字是平庸的，缺乏个性。但是现在我们平心而论，他们写得应该是非常好的。如果让我评论康熙、雍正、乾隆三个帝王的字谁最好，康熙最好，雍正第二，乾隆第三。乾隆写得是非常之圆熟的。我这次给大家带来了一幅乾隆的字，大家看一下。这件不是乾隆的原作，是用珂罗版印刷的，应该说它反映了乾隆字的面貌，而且是他的真迹的面貌。我们可见他的字写得是非常的好。有人评论说，他的字像口含甜枣，让人看着非常的舒服。可是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这说明什么呢？他没有那种毕露的锋芒，也没有一种突出的个性，这就是我们讲的帝王字。现在帝王字的价格是越来越高，这是我们在北京收藏当中应该特别注意的。除了帝王以外啊，还有些特殊政治人物，那么我要提到的就是慈禧太后。慈禧太后会写字吗？会写字，字写得很差。慈禧太后也好画画，画的更差。但是她逢年过节要拉拢大臣和王公们，怎么办？她赏字。由谁写？有代笔的啊！不是她自己写。画也由别人代笔。真正她自己的画我也见过，非常差，没法送人，但是上头盖着慈禧太后御用之宝。现在慈禧太后作为历史人物，这画价也在上升。
除了特殊的宫廷统治者之外，大家还要关注的就是宫廷画家。自宋朝以来，宫廷都养了一批画家，自己在画，给谁画，给皇帝画。那么其中最著名的画家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我们首先说一个著名的外国人郎世宁，这个人是意大利人，在康熙末年就进入宫廷了，很会来事。能够把中国画融入到西方画的技法当中，下面我们展示一下郎世宁的画。这画的就是乾隆，反映了乾隆自己不光光是坐在金銮宝殿上发号施令，他也有人间的生活，他也可以抱着孩子玩，反映了他世俗生活当中的一面。这是郎世宁和其他大臣一起配合画的。郎世宁的画价值非常高，如果你没有家传的话或者没有特殊机缘的话恐怕很难能收藏到郎世宁的画。北京的艺术品拍卖会从1994年开始一直到现在，一幅郎世宁的画都没出现过，因为郎世宁的画受到皇帝的钟爱很难流出宫来。还有很多著名的中国画家，比较典型的我举一个例子，就是冷枚。这个就是宫廷画家冷枚画的《梧桐双兔图》，大家可以看到应该具有很高的技法。清代皇帝喜欢的画都是温文尔雅、色彩艳丽的画，不是那种黑山黑水或者恣肆挥洒的画。宫廷画家的画有它特殊的地位，大家在收藏的时候要特别地注意。
非常重要的是你收藏的画是不是经过宫廷收藏，虽然不是皇帝画的，虽然不是皇帝的御用画家画的，但是是皇帝的收藏画。清代宫廷收藏的画都盖有特殊的收藏章，譬如说最著名的就是“乾隆七玺”，他有七枚印章。有时候看着这幅画好，啪啪啪全盖上，最著名的印章就是“乾隆御览之宝”，乾隆看过的。有这类印章的画说明曾经入过皇宫，后来流入民间了，又进入市场了，它’的价值可以说非同一般。除了皇帝以外，还有著名的一些王公大臣，譬如说我们所说的恭亲王、成亲王、肃亲王他们的书法都非常的好，市场上也常常能见到他们写的字。更多的是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官员们的字。
这些官员，尤其是一些著名的官员是历史上的名人，有的出现在电影、电视剧当中特别能引起人们的兴趣。举个例子来说，乾隆时期有四个大书法家：王、刘、翁、铁。王是指王文治，刘是指刘墉，翁是指翁方纲，铁指铁保。其中刘墉就是我们所说的刘罗锅，大家看电视剧觉得他在政治当中是这么有意思、有道义的一个人物，那么我们要收藏他一幅字是不是很有意思？也足够大家欣赏、吹嘘一阵子的了。还有历代的状元和进士，现在流传下来比较多的就是清朝咸丰、光绪年间一些进士的字。最后一科的状元是刘春霖，这个人一直在民国时期生活着，写了很多的字，我们如果有机会，当然我指的是真迹啊，收藏一幅当年的状元的字，或者是一个翰林的字，很著名的人物的字，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清朝诸多官员当中有些是非常著名的历史人物，譬如像林则徐，虎门禁烟，又非常有气节，而林则徐的字确确实实还能在市场上出现，但是要特别的小心，就是假的特别多。所以在字画收藏当中，越著名的、带有传奇色彩人物的字，越容易出现假的。因为它会让你产生一种购买的心理，觉得这个人太传奇了，那么我收藏了他的一幅字，该多有意思。在南方作假的字，经常作谁呢？作史可法。大家知道在清朝打扬州的时候，史可法坚守不退，最后进入巷战，造成扬州屠城，史可法就是著名的民族英雄。在进入元朝的时候，人民英雄是谁？是文天祥。像这类著名的、家喻户晓的英雄的字迹经常是被人伪造的对象。还有一些清官，像明朝的海瑞，这类往往故事性非常之强的，大家见到这类人的字一定要特别特别地小心。我可以说十有八九不真。这类字收藏的时候要特别小心。那么进入民国了，最著名的画家是谁呢？是齐白石。补充一下，我指的是住在北京的画家，最著名的就是齐白石。齐白石的祖籍在湖南，进京以后进行变法，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画法。他的这种画法是以写意为主，与工笔相结合，描写了大自然当中的花卉，他也画山水画，非常地动人。我给大家展示一下齐白石的画，这个画是用小写意画法画的柿子和喜鹊。齐白石的画往往都带有吉祥的含义，让收藏家能够乐意购买和收藏。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呢？柿子就是事事，事事如意；喜鹊呢是说明有喜事，事事如意，还有喜事，这是含义非常好的一幅画。所以我们在买画的时候，不光是要看它是名家的作品，还要看画的画意和内涵。当时著名的画家还有皇家的子孙，叫做溥儒。当时有“北溥南张”之说。北京画坛的领袖是溥儒，南方画坛的领袖是张大干。那么大家看一下溥儒的画，清俊飘逸，非常有富贵气。如果说齐白石是一位江湖英雄，溥儒就是一位儒雅的官员，他们代表着不同的气质。所以我们在审美的时候应注意，画什么样的画，往往和画家个人的兴趣爱好有关系，画直接反映的是人的心态。世居北京还有很多著名的画家，譬如于照于非厝、陈年陈半丁，还有一个著名的画家叫金城金北楼，姓金名城字北楼。他死了以后，以他的名义在北京成立了一个画社，叫做“湖社”。这个湖社当时囊括了北京画坛的重要的画家。所以说我们在讲京城的时候，就要想到这个湖社，他对于湖社的影响。所有的他的学生，在他们的号里头，在他们的画号里都加一个湖字。
我在这给大家讲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古琴家，叫管平，在画坛当中他被称作“管平湖”。管平画得非常好，但是他古琴弹得更好。我们知道美国曾经送往太空一张光盘，上头刻有全世界最著名的乐曲，譬如说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柴科夫斯基的乐曲，那么选了中国一个什么样的曲子？就是管平先生弹的古琴曲《流水》。可以说他的作品代表了中国，代表了中华民族的古典音乐。我带了一幅管平先生的画，这是真迹啊！大家可以看看，当时湖社推崇的是一种温柔恬淡的、清新雅丽的画风。大家看一下。这上边有王世襄和史树青先生的题跋，王世襄先生为了这幅画还作了一首诗，诗日：“为爱琅开翠，清晨带露看；闲凭浑忘却，苔沁茜衣单。管平湖先生仕女，在小梅、晓楼之间……”管平湖先生的仕女画在小梅、晓楼之间，这指的是两位前辈画家，一个是王素王小梅，一个是费晓楼，画技在两个人之间。但是由于他的古琴弹得太好了，“自操缦称国手，画名遂为所掩”。这是说大家只知道他是一个古琴家，不知道他还是一个画家。我展示这幅画主要就说明北京的画派，不是那种狂放恣肆的画风，而是一种带有传统文化内涵的，带有宫廷意味的，高雅、细腻的画风。
到了近代，住在北京的最著名的书法家应该是三位：一是郭沫若，二是赵朴初，三是启功。收藏家要收藏当代书法家的书法，尤其是北京书法家的书法，要特别关注这三位。这三位的书法，价格已经很高了。我们知道北京有名的书法家还很多很多，我为什么没有提到呢？我谈我自己的一个观点啊，大家如何选择当代书法家的作品呢？我讲几点，是我个人看法啊！第一点要看这位书法家的学问，如果他非常有学问，有著述、有研究，有很深厚的文化内涵，那是值得肯定的。如果没有这些，只有很好的书写的技巧，那么应该说他当不起一个著名的书法家。郭沫若、赵朴初、启功先生都是博学之士，具有很深厚的博学功底，这就满足了我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要有传承，他要临过很多的帖，有师承或者是自己学的是哪一派的字，而不是上来就是靠着自己随意的发挥，因为中国文化是讲传统的。第三是看他的功力，要看他自己书法的技法是否非常成熟了，是否具有感人的力量。第四要看气韵，字是艺术品，不是我们平常的电脑打出来的字，要看字里行间能否表达出作者的创作力。书法作品的内容也很重要。“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这个挂着有什么意思啊？小学生都会背的。那么他可以写前人的诗，但是他抒发了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是否能引起你内心的共鸣呢？我们且不说收藏这些大家的书法是否将来能升值，首先是你能否欣赏它，或者说它值得你来欣赏，这是非常重要的。书法作品除了正规的、专门写的书法以外，还要特别注意名人之间的信札。那会儿的信札不像现在咱们的钢笔字，全都是拿毛笔写的，他写的时候非常之随意。如果说你请一位先生来题字，他一定会很认真地写，很认真地一写往往自己倒拘束了。他写信的时候往往把自己的情绪啊、感情啊和技法都非常自然地流露出来，同时它的内容又是一份重要的文献，也就是说它的文化内涵和艺术本质都非常地浓厚，是非常值得注意的，要收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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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雄先生之所以能够在貌似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做出成绩并赢得广泛的敬重，缘于他的学识渊博，缘于他为人诚恳而不失风雅，更缘于他对文博事业的热爱与责任感。
——单霁翔
现已85岁多高龄的故宫古建筑传人马旭初伤感地说，刘志雄先生英年早逝，让我们在悲痛中想到的是文博事业及传统建筑文化传承上的损失。
——建筑文化考察组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图书馆馆长刘志雄，我的挚友和兄长，是组建“建筑文化考察组”的策划者之一，今年是他告别建筑文化考察组远行两周年了，然而每每考察组成员聚拢在一起，每每拜读已出版几卷的“田野新考察报告”系列丛书，便顿感郁积于胸的怀念之情绵长而醇厚。
——金磊
我和雄哥出生在东四九条2号——一个宁静的庭院中，母亲是1947年辅仁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父亲是民族工商业者。雄哥长我六岁，在他的眼中，我永远是他的小弟。
——刘志九
在我的记忆里，当时面对满目故纸，纷乱庞杂，志雄先生都一一翻检过目，不厌巨细。志雄先生视野开阔，纵横捭阖，始终有着我辈无法企及的才思和激情。那些尘封已久、至少有70余年未经整理的历史档案，其整理过程甚是艰难，多有遇到疑窦从生的不解之处，最令我服膺的是，志雄先生总能随时信手开列出一些让人们从未见识过的书目清单。
——温玉清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刘志雄笃信唐代大家韩愈在《师说》中所言：“生乎吾前，其闻到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因此，凡生活与工作中闻道之人，刘志雄均称之为先生，以至于我也被他称呼为“崔先生”。
——崔勇
刘志雄似乎成为北京四合院文化的守护者，他的所作所为迫使人们思考一个问题：现代化是否只能建立在传统文化的废墟之上？
——盛鸿宇
人生短暂，病魔无情，在亲友同事们的泪光中，你静静地走了。工作之余，我坐在办公室里，会蓦然想起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心中充满缅怀之情，有时真想大喊一声：“你快回来吧！还有很多事等你去做，有很多书等你来出版。”
——理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