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里,我突然感到,作为吴先生与学院和社会的联系人,这二十多年来他的每一件事情,我从都没有贻误过。有多少人关注着吴先生?乙丁报来的不幸消息,我必须立即在第一时间将它传递出去。但所有的电话都在沉睡。一切在寂静中停滞。但愿“鬼门关”也无人值夜,先生能够躲过这一劫,重回人间。唯有大钧还在守候。他说真没想到正是这不幸的消息让他彻夜不眠。他与我一样不幸,病魔和阴霾割不断我们与吴先生的深情,我们的心与先生的生死相连。我们彼此在心灵的悲泣中沉默了许久。难道这是梦?他是学历史的,似乎比我理智得多。他提醒我还是要尽快将情况报告有关方面。在我脑海忽然浮现出大钧发掘出埋藏了60年,1946年吴先生考取公费赴法留学头名状元试卷的情景。报那头名状元喜讯是何等的喜悦和快乐?可是,这是噩耗,让人何等的憎恨和厌恶。
我不知道短信是怎样写完的,误把先生不幸于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点五十七分在北京医院逝世,写成了“五十二分”。我把这不幸的消息首先分别发给了清华大学和美术学院的领导,同时也发给了特别敬重和关注吴先生的校友学明兄。这时已是6月26日凌晨1点30分。发出信息,我便阵阵后悔。消息发出就是事实。难道这是我在虚幻、悲戚的黑夜中干的一件荒唐,可恶的事?难道是这短信把寂静的黑夜中停止的一切激活,搅乱,难道是这短信打开了阴间冥冥之路,把一代杰出的艺术大师,我们敬爱的老师吴冠中先生送上了不归之途。昏昏欲睡的不眠中,我自责自己的荒唐与可恶。
四清晨,懊悔的清晨,噩梦没有结束的清晨。七点,我在去首都机场路上,昏昏沉沉中又接到巨德老师的电话。他沉痛地告诉我说:“新华,刚才乙丁来电话说吴先生昨晚上走了,我们赶快一起到吴先生家商量先生的后事吧。”我不承认这个现实,继续十天前安排的广州红砖厂艺术区之行。深夜从北京发出的短信沉睡一夜,北京官方媒体没有声息透露,而是广州的林学明八点多打开手机惊悉噩耗,急转广州的校友张小平,而后他又转全国各地的同学,在北京中国日报工作的校友李正明是媒体人,他十分敏感,由此传播到网络大白于天下。白昼的噩耗与深夜传出的的噩梦终于相会。飞机上,我一路心疼,泪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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