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历史的车轮走到清道光三年时,中华大帝国已然似个身体孱弱、运命多舛的老者。统治阶层穷奢极欲,贪得无厌,国势每况愈下,积贫积弱;老百姓生活贫困,忙忙碌碌,食难果腹。外国人见昔日的大清帝国风光不再,已露苟延残喘之态,便千方百计要打开中国的大门。在这样的历史大环境下,安徽绩溪的胡家村,一个秋日黄昏,一户农家小院里突然传出一阵新生婴儿的啼哭声。这个呱呱叫着赤条条来到世界上的男孩,也许是瞅准了乱世中的机会,也想来分一杯羹;也许是看到了洋人的嚣张,便想赤膊上阵与他们搏一把。这个挥舞着两个小拳头的孩子就是日后在中国的商界纵情驰骋几十年的胡雪岩。
徽州自古多商人,几乎全国各地都有徽商。新生婴儿的父亲胡鹿泉,此时正跟着当地跑买卖的商人在杭州做小生意。胡鹿泉为人精明,很会来事,人缘极好,小生意做得还可以。胡雪岩的母亲金氏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门不幸,才嫁到胡家。不过这个女人不是个等闲女子,她心地善良,心胸宽阔,是个做事很有主张的人。这个由胡家祖先逃乱来此渐渐形成的家族村落,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据说胡家祖上是甘肃人,在京城里做过大官,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当权者,被贬为庶民。到胡雪岩的祖父那辈,已经彻底败落了。
日子过得很快。新生婴儿的降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笑声。小雪岩从小就很机灵,两只瞳仁又黑又亮。母亲金氏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孩子的身上,孩子只要见到母亲总是甜甜的一笑,非常惹人喜欢。当父亲胡鹿泉把这个小家伙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抑制不住激动之情,说道:“哈,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啊!胡氏家族的振兴将来就靠你了!”胡雪岩听到这话,目光久久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显得若有所思,似乎听懂了的样子。胡鹿泉与金氏相视而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几年以后,胡雪岩一家搬到杭州。杭州城东拥钱塘大潮,西抱西湖美景,坐揽江南形胜,自古就是繁华之地。清朝后期,社会日益动荡,可江浙一带正是丝茶大兴、商贾云集之时。杭州作为千里运河的起点,毗邻十里洋场的上海,又是全省的首善之区,市面较为繁荣。
元宝街在杭州城西边,是有名的钱庄聚集地,大大小小的当铺、钱庄镶嵌在街的两边,故而得名,是古城名副其实的经济心脏。胡鹿泉的家就安在这里,独门独院,三间瓦房。本来此地是仅租不售的,由于那家人发生变故,胡鹿泉才得以低价买了下来,但也花费了他大部分的积蓄。
胡鹿泉做生意虽然很辛苦,可是每当晚上走进院里,看到屋里豆大的灯火闪着昏黄的光线,听到他们母子盈盈笑语,心里便有种莫大的慰藉,儿子是他的希望呢!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胡鹿泉举家从绩溪搬到杭州,已经三年多了。看着自己儿子聪明机灵,小两口心中洋溢着幸福之情。然而有一件事着实令他们为难了好一阵子,就是孩子这般大了,依然没有个名字。
原来,胡鹿泉看着儿子一天天地长大,心里也很急迫地想给他起个名。但是他是个生意人,觉得名字对孩子的一生很重要,就像一个刚刚营业的买卖,招牌不响,没有讲究,对这个生意的影响是致命的。孩子是个新鲜的生命,不能随便起一个名字敷衍过去。由于自己腹中没有多少墨水,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那天遇到从杭州灵隐寺出门化缘归来的一位大师,才帮他解决了难题。
那日午后,蔚蓝的天际挂着几朵白云,微风一阵跟着一阵,沁人心脾。本来终日忙碌的胡鹿泉很少陪儿子在一起玩耍。但是由于近段时日来,他的身体愈来愈感到疲乏,金氏才执意把要出去谋活的他留了下来,让他带着儿子去见识一番江南诱人的风物。胡鹿泉这才爽然应承下来,心头如蜜一般滋润。
他牵着儿子的小手在钱塘江堤上散步。此时钱塘江的浪潮随着海风一波接一波地从江口涌来,浪花如雪。他们沿着江堤悠然前行,不觉已来到了郊野。左边是浪涛,右边是一望无垠郁郁葱葱的农田,好一幅江南水彩画。胡鹿泉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在一片树阴下停了下来,搂着小家伙坐在草地上,心情很释然。而小雪岩的心思全在江面上,惊喜地手舞足蹈,不停地叫喊道:“快看,又来了一波!”
“爹,你看前面来了个光头!”小雪岩突然指着前路,又蹦又跳地大声叫唤。胡鹿泉尽管还很年轻,但他的视力不好,只看到一个黑点慢慢在向他们移来,但感觉是一个人,所以点了点头。
“真的,是有个光着头还有白花花胡子的人来了。”孩子见到他父亲不应声,心头也犹疑起来,于是又定睛一望,他更是高兴,立即挣脱父亲的双手,立了起来,伸出小手抓住父亲的青布衣服,一边摇曳,一边认真地说道。
“不能造次!”随着那人慢慢靠近,胡鹿泉也看到了一个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左手托着一个铜钵的僧人走过来,于是赶紧拉住小雪岩,训斥道,“在大师面前要礼让安分,听到没有?”
孩子这时被他严厉的言语吓唬住了,不敢出声。那个和尚微笑着望着他们父子,右手竖摆在胸前,开口道:“阿弥陀佛。”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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