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巴金可以在衙门里自由游逛。当他父亲审案的时候,他常常钻到二堂站在公案旁边观看。他看到了许多奇异的事情:平日和颜悦色的父亲这时铁青着脸,拍着惊堂木,大声呵斥着;如狼似虎的差役们揪翻了犯人狠狠地打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乡民忍着痛苦,挣扎着身子还要向大老爷叩头,感谢打板子的恩典。有时候,他的父亲还命令使用一种叫“跪抬盒”的酷刑,让犯人跪在抬盒上,两只手和腿弯分别穿放在杠杆里,腿下面是沉重的铁链,差役们一收紧杠杆,犯人们就会痛得死去活来。
“放了他罢!”站在旁边的巴金在心底恐怖地喊着。但他不敢说出口,也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下去。他跑到母亲那里诉说这个可怕的场面。母亲虽然嘱咐他小孩子不要再去看大人做的事情,但却因此劝说父亲不要用刑。这话起了作用,以后父亲不再使用“跪抬盒”、“站笼”等酷刑了。
巴金还不止一次看到家中的佣仆遭到笞打。有一次,有几个仆人在门房赌博,被他父亲捉了赌,打了一顿。又有一次,巴金妹妹的奶妈在婴儿出痘子期间偷吃了中医禁忌的黄瓜,被母亲发现后,就被拖到二堂,让差役们用鞭子抽打了二十下,撵走了。后来,母亲常为这件事情悔疚,说她“忘了自己,做了一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
母亲一向是慈爱的。巴金记住了母亲的话,也理解母亲。但他还是认为母亲也做了一件残酷的事情。他觉得有许多事情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不出其中的道理:为什么世界上有的人可以随便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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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