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书所收都可以看出,当时人们为了探索和寻求合宜的篇幅,几乎逢双的句数都有试验,而这种试验又集中在三十句、特别是二十句以内。这种探索和寻求从时代来讲,又主要集中在南朝,特别是齐梁时代,这从《玉台新咏》所收能更清楚地看出。应当说,《文选》也比较重视对于二十句以内的较短诗篇的收录,但在收录时似乎并未特别关注齐梁时代,不仅没有四句、六句诗,八句以上、二十句以下诗也并不是齐梁时代最多,魏及西晋时代反而更显突出。也许,魏及西晋诗人已经在探索写作短诗的好处,但他们探索的动机显然会与南朝人有所不同,南朝人应主要是从方便运用声律的角度来进行探索的。二十二句、二十四句、二十六句、三十二句这些较长篇幅的诗作,《文选》所收反以刘宋诗人为多。而《玉台新咏》所收,短诗则突出地集中在齐梁时代,清楚地反映出了诗坛风气和诗人们审美趋向的变化。从表中可以看出,当时的诗歌不仅是在逐渐地由长变短,而且已逐渐趋于定型,其中以八句式为最多,次为四句式,再次为十句式,这三种句式成为当时新体诗最主要的体式。为后来近体诗的登台作了重要的奠基工作。
还值得一提的是,《玉台新咏》第十卷所收全为五言四句的短诗,共185首。作品产生年代除古绝句四首、贾充三首外,均为东晋南朝的作品,主要是南朝时期的作品。有的作者作品人选颇多,如梁武帝人选32首,萧纲入选26首,江洪、萧子显都人选7首。其中不乏语言清新、音调谐和、情致隽永的佳作,如谢眺人选的《玉阶怨》、《金谷聚》、《王孙游》、《同王主簿有所思》四首,就首首都是精品。这些短诗实为唐人五绝的先导,古绝句四首还直以“绝句”标题,吴均的四首也名之日“杂绝句”。不少诗就是与唐人绝句相比也并不逊色,沈德潜在评谢胱《玉阶怨》时就说:“竟是唐人绝句,在唐人中为最上者。”《玉台新咏》将这些作品单独成卷.显示了编者敏锐的眼光和自觉的意识.他显然看到了这种新兴诗体所具有的独立的体格,所具有的旺盛的生命力和广阔的发展前景,从而大胆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王夫之《古诗评选》卷三专选“小诗”,卷前小序云:“小诗之则,盛于唐人,非唐人之独造也。汉晋以来所可传者。迄于陈、隋,亦云富矣。世或谓之‘绝句’。绝者,谓造句极简,必造其绝云尔。”可见王夫之专列一卷选汉魏六朝时代的小诗,是因为他充分看到了这些小诗的特点和价值。而《玉台新咏》专列一卷收录小诗的做法。实早早地为王夫之开出了先河。而且所选数量远远超过了王夫之(王夫之仅选了72首,另有七言小诗6首),所选也主要是南朝、特别是齐梁时期的作品。如与《文选》相比,这种做法自然显得更加别具一格。据俞绍初《昭明太子集校注》,萧统现存诗27首,其中有五言四句诗4首,五言六句诗3首,五言八句诗5首,加起来一共12首,几乎占到全部诗作的一半,说明萧统并不拒绝短诗,甚至可以说抱着相当欢迎、肯定的态度。但在《文选》中他却只选了少量的五言八句诗,五言四句、五言六句诗一首未选(诗作入选较多的谢灵运、沈约、谢胱等人也不例外),这说明萧统对短诗所抱的态度是相当审慎、持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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