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子用花布手巾包头,衣裳的纽扣不扣,掩着怀,腰间系条褡包(布带子),右手系着护膊,架着大鹰在前边走。来子同样装束,拉着狗,狗往前蹿。他往后拽,以示威武。小九儿扛着钩竿子,我舅舅骑着蹶马,徐掌柜坐在轿车里,我和熊儿坐在车沿上,煞有介事地出了阜成门。
外祖父的祖茔在西山山根儿底下门头村附近,除了一块坟地之外,还有几十亩旱田,雇了小九儿他们前辈看坟,每年收成的庄稼,归小九儿他们一家食用。一直到小九儿爸爸这一代,都由他们贾姓看管,这次打猎就以这儿当营地。老贾前几天已经得到通知,特地在离场院不远一个小山坡底下,填平了一块收成完了的高粱地,作为扎营的地点。
行围的人马,在差不多上午十点到了。老贾的全家,以及附近邻居,都在门前树下相迎。树下摆着茶壶茶碗,井台儿上放着脸盆毛巾。大家彼此说说道道,洗脸喝茶,来子、广子去忙着搭帐篷,布置营地,熊儿的爸爸和王四忙着卸车喂牲口,九儿把狗拴好,老鹰放在-个树权上。不到十二点,坟少爷老贾和家人请大家去吃早饭,早饭在场院边上树底下吃。石头台儿上摆了两大盆芝麻酱凉面,一碗老腌萝卜丝,-碗黄瓜腌葱,旁边十多双筷子,十几个大粗碗。老贾在一边喊道:“诸位随便捞着吃,吃多少,捞多少,千万吃饱了。”于是大家吃了起来,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稀里呼噜,每人都吃得很饱。
饭后小睡,四点多钟醒来,老贾来到帐篷里,对大家说明附近地形:东南是平壤一片,有獾窝、兔子洞;北边有条小河,清晨傍晚,有野鸭子之类;西边近山,有时发现山鸡、獾、野猪,不过野猪力大,性情残暴,不容易打。他请大家要注意几样事:在人家坟头上找到獾窝兔洞,千万别给人家挖,挖人家的坟,咱们担待不起。咱们要看看獾窝兔洞的情形,如果洞口小草树枝等向里倾倒,那就证明獾或兔子在洞里;向外倒,就是出去了,不在窝里。其次,别人家的秋麦,麦苗生出不久,不要给人家乱踩,人家虽不好意思说什么,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最后,大家若进山,请别走太远,以免迷了路。我看晚饭前大家可以四下里走走,熟悉熟悉道路。
晚饭是炖肉烙饼,四瓶门头沟“二锅头”(烧酒),一大盆绿豆稀饭,两盘凉拌素菜。柴锅炖的肉,其烂如泥;柴锅烙的饼,外焦里嫩。大家仍是席地而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痛快淋漓。最得意的要算广子和来子,数年以来,并没有过喝像这一次的痛快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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