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早已指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庄子则抓住了(外)物与我、彼与是(此)、是与非的相对性大做文章。物看着我是外物,我看着物是外物。此看着彼是彼,彼看着此才是彼,同时彼看着彼才是此。而世界看到的人自己这个“彼”,恰恰是人自身的“此”。如此这般,何苦那样地彼彼此此,势不两立?
这首先是一种语言感受,是语言、概念(名)、词汇、语法、逻辑的智慧游戏。语言的流通流动流畅流转带来了思想的新发现新路径。其实世界万物远远不只是彼此、物我、是非、有无、难易、长短、高下、音声、前后两组概念、两分天下。对于世界来说,毋宁说是彼中有此,彼中有彼,此中有彼,此中又有此。
例如国家利益中有所谓核心利益一说,那就是此中之此。与大多国家针锋相对的力量中有极端主义、分裂主义与恐怖主义,那可说是彼中之彼。同样的对立面中又有鸽派,温和派,相对能以谈判、能够对话、相对容易沟通与和解的一派势力,可以说是彼中之此。今天的温和势力,由于价值体系或利益关系的冲突,终于无法避免一些根本性的矛盾冲突,终于变成了强硬派,此中又有了彼。
而且,世界上永远会有大量的中间力量、中性现象的存在。非此非彼者有之,亦此亦彼者有之,此而后彼者有之,彼而后此者有之。彼此彼此,此彼此彼,彼彼此此,此此彼彼,可能是绕口令,可能是糊涂账,可能是本无区别,可能是天晓得……更可能是大量的叫做无声的大多数。
但是琢磨出这个“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即由于把自己看做此,才会把对方看做彼,反之,由于有了对于彼的定位,由于假定对方是与己对立或对应的彼方,才更明确了自身的此方性质,才更要巩固自己人、骨干、铁杆、盟友的团结凝固。这样的琢磨很令人得趣,令人如发现了新大陆。由于人们喜欢或习惯于人分彼此,物分你我,言分是非,利分得失,品分长短……人们、族群、地域、侯国就是这样越来越拉开了距离的,世界就是这样日益走向隔膜、分裂和敌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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