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贤人呢?贤而不圣为什么就好起来了?其实到了《杂篇·徐无鬼》中,庄子也把贤人云云骂了一顿,此是后话。这里呢,贤人是躲藏起来的,深山老林,洞穴悬崖,才是他们去的地方。躲着往后梢(注,这是北京口语)的人是好人,出头露面整天曝光的人则比较讨厌,至少是涉嫌对名利斤斤求之,涉嫌爱表现、沉不住气,涉嫌,且不仅仅是涉嫌自蹈凶险、自取灭亡。那么,躲藏起来又何以知其贤呢?没说。整个来说,中华文化喜欢谦虚、深藏、躲避、归隐、内敛,不喜欢外在的积极进取。这当然有片面性,它说不定是中国封建社会长期停滞不前的原因之一。
对于那个时代各诸侯国酷法暴政的描写到位、刺激,令人触目惊心。将处于那种恶劣情况下却一味提倡仁义道德的人说成是暴君强盗的带头人,听起来有些生硬,实际上至少有部分道理,其实鲁迅的某些文字也是讲这个的,他老对提倡宽恕的人如此反感,就有点认定曾参、史鰌是国贼们的责任人的味道。是的,你可以,以致你有权利骂那些离开了现实、离开了百姓的实际处境与利益,而大讲仁义道德的温馨理念的人是骗子;这里的问题是:如果干脆万众一心地决定来他个绝圣弃智的出奇制胜,国家能够从此大治吗?还是更加大乱了呢?
顺便说一下,这一章中首先是否定了“治天下”一说的,这里却又讲起“天下大治”来了。其实老子也讲“无为而治”,无为而治,不仍然是治吗?否定一切的结果是否定了自己,此是绝对化论述产生悖论的一例。
批评一种说法一种价值是无效直至适得其反的,这很好批,乃至是英明的,认为否定了涉嫌虚空伪饰的好话就天下大治,多半未必。批评一个英雄其实颇平凡,太容易了,批评一个老师大师自己说的并没有百分之百地做到,这也太平常了。然而,从而认为一切英雄与老师都是骗子,这个群体能够更健康更文明一些吗?还是更糟糕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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