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姓鲍氏,讳恩,字光元,号简庵。其先台之仙居人,梁八部侍卫大将军讳伍,迁居温之乐清杨川里,没为神血食里中。六世祖讳叔廉,读书知义,元兵下台州,揭旗山顶,日:“台州虽已降,温州不愿为之氓。”元将怒,纵兵屠戮,一族皆尽。五世祖讳约己,甫三岁,家童抱匿深谷,得不死,后生五子,族复盛。父讳恒,号云石,读书信古,工诗律,有《云石集》藏于家。嫡母徐氏,生母应氏,皆有妇德。
公幼敏绝人,七岁能诗对句,出语惊人。太守建昌何公文渊见而异之,选入郡庠,与状元周公旋、宗伯章公纶、方伯钟公清、廉宪吕公洪,并许颖脱,周、章折节下之。中正统丁卯乡试,业太学,与游皆当世名士。桐庐姚文教公延置家塾。天顺癸未,科场灾,公体肥重,入必难脱,前一日忽病,幸免。成化戊子,诠试优等,授夷陵知州,为政仁恕。流民为盗,令严驱逐。荆囊多富贾,新籍部使不察,概欲逐之,号哭振野,诸州望风奔令。公独曰:“我民牧,忍置民如此极也?”执不从。使者怒,去冠击之,欲坐以法。公不顾,皆赖以安。冬月断囚,见寒者引附火,老病者辄推己汤糕食之,谳死狱情具必泣。内艰去,民泣留,为立生祠。丧除,改颍州政,视夷陵不易居,一岁以病归。绾尝阅《夷陵图志》,有谓“文章太守,处事有条”,此实录也。后寓黄岩,遂定居焉,囊橐萧然,旷不为意。
公笃行出于天性,事亲不违颜色。母病,粪遗床席,手掬净之。一第克爱,至老不替,亲朋情谊,久而弥真。官舍尝书司马温公、赵清献公言于屏以自警,有诗云:“懒将客气争头角,羞把民膏作面皮。”或持金帛,干以公事,辄濒蹙日:“若何陷我于罪人?祸不加天,殃尚及也。”平居容貌庄严,接人则和,中心诚怛,忧人之忧,乐人之乐。与乡人饮酒,微醺·歌古诗,琅琅中音节。自少至老,手不释卷,六经之外,百家记栽皆成诵。偶有及陈刚中与吕徽之“乘驴谈驴”故事,数十者问,能记几何因语,五十不辍,其博物类此。嗜吟诗,尤喜为律,一韵累千首,又多为长律,人皆以“鲍长律”目之。赋《归田》一百韵.友人东海张公弼见之,笑日:“此真鲍长律也。”弘治戊中五月十七日卒于黄岩新第。未卒前两月,忽梦章公具舟促装、邀游蓬岛,卜之不吉,携所著《简庵稿》数帙,谓家母日:“汝子他日必有立者,吾以此托之,无使弗传。”配花坞赵氏,有慈德。子二,长日鹏,为黟县学训导;次日鹄。侧室林氏,出女二·长日允勤,适邑庠生李嵩,年二十四,嵩死,冰檗自守,乡称节妇;次日允俭,即绾母太宜人,先选部其婿也。孙男八,日云、为武学由训导,日雷,日震,日霁,日霍,曰豪,曰电,日霖。孙女二,曰月媚,适杨恕;日月娥,夫。曾孙男九,日文业,日文举,日文英,日文衍,日文邦,日文衢,日文道,日文铨,日文衡。
私治丙展正月初五日,葬于杨川接待山之原。绾惧潜德弗白,谨摭其概,为之铭日:逐物媚俗,人弗以愆。矫利巧宦,时誉其贤。曷晦才德,乃不远骞。
呜呼!令世何咎望焉?七月,王阳明亲迎夫人诸氏于洪都,始信道教养生之说。
《王阳明年谱》:“外舅诸公养和为江西布政司参议,先生就官署委禽。合卺之日,偶闲行入铁柱宫,遇道士跌坐一榻,既而叩之,因闻养生之说,遂相与时坐忘归。诸公遣人追之,次早始还。
官署中蓄纸数箧,先生日取学书,比归,数箧皆空,书法大进。先生尝示学者日:‘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后读明道先生书日: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后与学者论格物,多举此为证。”八月,谢铎应诏返京,以原官翰林院侍讲修《宪宗实录》。
黄绾《谢文肃公行状》:“孝皇初新庶政,于是廷臣交章论荐,会修《宪宗实录》,诏起之。先生未决,大父(黄孔昭)与长沙公(李东阳)贻书来劝,遂行入朝。”谢铎赴任,临近南京之时,有诗作《望金陵次韵怀黄世显亚卿》,时黄孔昭任南京工部右侍郎。
是年,鲍恩谢世之后,因祖黄孔昭、父黄俌皆在仕途。母(鲍允俭)、舅(鲍鹏)为黄绾延师习举业。
黄绾在晚年著作《明道编》中记到:“予少年天资颇美,外祖简庵公教之亦有方。至八岁,外祖谢世,先祖文毅公、先君选部公,皆在仕途。母舅为予延师。所延前后一二人,皆市井浮薄之徒,及引学生,亦多市井浮薄子弟。予时虽知愧耻,然性质之美者,不觉亦为之坏,久而方觉其非,悔恨发愤,闭户书室,以至终夜不寐,终日不食.罚跪自击,无所不至。
又以册刻‘天理“人欲’四字,分两行。发一念由天理,以红笔点之;发一念由人欲,以黑笔点之。至十日一数之,以视红黑多寡为工程。又以绳系手臂,又为木牌,书当戒之言,藏袖中,常检之以自警。如此数年,仅免过咎,然亦不能无猎心之萌。由此益知气习移人之易,人心克己之难。又久而思之,圣人之学,以诚为本,诚之为工,以毋自欺为要,毋自欺之实,皆在独知之中致力,虽衽席之上,不可忽也。令不觉白首,历数十年犹未足以纯德明道,其可惧何如哉!”是年左右,黄绾受业于陈石峰,习举业。
黄绾《奠陈石峰先生文》:“忆绾童年,造席执经。”是年左右,因习举业,黄绾弃学书画。
黄绾《家训·技艺》:“吾少年日尝学书、学画,因欲学问,恐其妨功,故皆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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