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由一个英国探险家陪伴的贝督因游牧民,在沙特阿拉伯的鲁卜哈利沙漠上艰难地跋涉着。他们头顶烈日,悄无声息地迈着坚定而均匀的步伐行进,为的是保持骆驼的体力。这些骆驼所能吃到的只有干树叶和偶尔遇到的荆棘,也许得走上几天才能到达下一个水源。在平坦的砂砾平原上,他们平均每小时行进5公里左右。而在起伏不平的沙丘地带,每走一步都会在沙子上滑回半步,他们每小时就只能走上2.5公里了。在这沙漠上他们已经17天没有见到人迹了。
突然间,这伙人停了下来。一个灰白胡须的贝督因人下了骆驼,审视着坚硬地面上的有些模糊不清的骆驼足印:“这是些什么人?”这伙人中的首领问道。灰白胡须的人用手指捻碎了一些骆驼的粪便,说道:这些骆驼足印是十天前某个部落的六个人经过时留下的。这些骑手袭击了南部海岸的另一个部落,偷走了那个部落的三匹骆驼。他们上一次是在迈赫欣井里打的水。那个英国人——威尔弗莱德·赛西格,对此并不感到惊奇。他在报道中说:“这里每个人都对自己的骆驼足印了如指掌,有的人还能记住他曾经见到的几乎每一匹骆驼的足印。他们扫一眼骆驼足印的深度,就能断定这匹骆驼是否被人骑着以及是否怀了驹。通过分析陌生的骆驼足印,他们就能判断出那骆驼来自哪个地区。”
对于贝督因人来说,精确地辨识留在沙地上的印迹,有如一个当代城市居民能够驾驶小汽车或通过打电话预订电影票一样,不过是件雕虫小技。但这种技能对他们的生存来说又是至关重要的,足印会告诉他们敌人所处的区域及与他们的距离,足印还能指示附近是否有珍贵的水源或可食的动物。这只是他们谙熟蛮荒生存环境的一个范例。世代相传的知识不仅使他们能谋得衣食,还使他们能用一些干载不变的方法治疗疾病。
威尔弗莱德·赛西格在20世纪40年代末期与贝督因人_起旅行了数月之久,他日渐钦佩他的旅伴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品质,如他们的威严、勇气、耐力和慷慨。然而,到了20世纪70年代,当沙特阿拉伯的石油财富永远地改变了贝督因人的生活时,当卡车取代了骆驼,电视天线在黑色的帐篷上伸出来时,外部世界的人们最为之感到悲哀的是,他们完全失去了关于自然界的知识宝库。当技能不再被人们所需要时,它就会很快消失。
3000年前,贝督因人所拥有的知识与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其他人类群落相差无几。大多数贝督因人的生存方式大体上不外乎三种:狩猎采集、简单的农业耕作,或者像游牧者一样,以驯养畜群为生,在广袤的地域中逐水草而居。每一种生存方式最初都是随着特定的环境条件形成的,世世代代的经验证明,这些生存方式能够满足人们在食物和住所方面的所有基本需要。
后来出现的人口众多的社会带来的是更加多样的生活需求,更加专门的自然资源利用和在危机面前更加脆弱的社会。后继的地中海文明在罗马帝国令人敬畏的辉煌与实力中达到巅峰,但人们却发觉越是对自然资源进行有效的开发利用,获得的回报就越少。在中国和亚洲的其他地区,快速增长的人口的需要,使人类技术和智能的局限陛受到了考验。西方社会从极端贫困逐步发展到无比富足,靠先进的科学技术的应用,解决了食物的供给问题,后来人们却意识到,短期的获利竟会被更大规模的长期损失所抵消。相比之下,在城市出现前的人类经验却有着永久的合理眭,因为那时候的人们也避免不了遭受生态危机,他们的发展模式所走过的历程仍为现在的人们所熟悉。
即使当他们在广阔的地域内漫游,猎取野兽和鸟类,捕鱼,采集坚果、浆果及其他可食植物的时候,那些原始初民已开始影响到他们所处的世界的发展进程。他们逐渐熟悉了一些自然界的法则,可以预知某种植物在何时何地能够如他们期待的那样,生长出最丰硕的果实,也能预料在哪里设伏最容易捕获到迁徙中的兽群。他们持续地、直接地干预自然的发展——例如,通过焚烧林地促进他们所渴望的食用植物的生长,人类学会种植庄稼并将其作为生存的经济基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一旦人们在某一地方定居下来,他们就能够为自己生产食物了,他们还用积累起来的剩余食物引诱和驯化野生的食草动物,这些动物是肉食、兽毛、兽皮的来源,还可以用作拖运工具。在一些比较干旱的地区,一些在畜牧方面取得成功的群落,再次过上了游牧生活,但这时他们是以牧主的身份,赶着牧群,辗转于广阔的地域,以充分利用季节性的牧场。
这种分工化的生活方式保障了人们的生存,有时甚至使人们过上富裕的生活。然而,取得这些成功却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人们对生存环境的控制能力越强,对自然环境造成的影响就越严重、越持久。同时,他们越是放弃早期狩猎一采集者随机应变的适应性,依靠单一的资源种类,自然环境的变化对他们的影响也就越直接、越严重。
幸运的是,也许是为了增进对自然的理解的缘故,在地球上某些偏远、荒凉的地方,仍然生活着一些民族,他们与自己的家园保持着传统的关系,这种关系并没有道受现代文明的政治、经济规则的侵扰。这些群体在世界人口中所占的比例极其微小,然而,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整个人类曾经采用过的生活方式的明显例证,他们身上还存在着一种当今大多数人业已丧失的亲近自然的天性。
孕育过人类的自然界原本就处于深刻、连续的变化之中。陆地在一系列漫长的冰川期的作用下曾不断升高。每一次冰川期持续大约10万年之久,冰川期之间有较短暂、较温和的间冰期。覆盖着当今加拿大和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巨大冰床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逐渐向南延伸。冰床有时厚达5公里,它们割开地表,一路冲撞、刮削,穿越北方大陆。南方和北方的冰床吸收着地球大气层的湿气,结果导致了海平面的剧烈波动,在最寒冷的时期下降100多米,从而改写了世界版图。如今被白令海峡分开的亚洲和北美洲在当时被一座宽阔而低平的大陆桥连接在一起,动物和人由此来往于两个大陆之间。同时,远在西方的不列颠群岛和北海的大片陆地连接成为隆起的海岬,与欧洲大陆相连。
当南非这个早期人类的发源地甚至在最寒冷的时期还保持亚热带气候的时候,欧亚大陆上现代人类在40000年前既已定居的地区正经受着巨大冰川的全力冲击。在那里,寒冷、荒芜的冰床消失的地方,继起的是苔原地带,那是在夏天土壤表层也只解冻几厘米的大片单调的区域。远在南方,大片的草原或稀树草原在辽阔的欧亚大陆上伸展开去。数百万平方公里的草原,在每年只有几周的短暂夏季,稀疏、杂色的草儿萌发出来,一丛一丛的,成了成群食草动物的家园。这些动物有驯鹿、马、猛玛象、长毛犀牛和麝牛。光秃的大草原的外同生长着森林,每到气候温暖的时期,冰床从这里慢慢后退,枝叶繁茂的落叶林便向北推进。
西欧被大西洋深水域所包围,与欧亚大陆腹地相比,冬天较为温暖,夏天较为凉爽。在30000年前到12000年前,这里生活着大批人类,他们从这个大陆丰富的野生动物中获得肉食供应,从多种植物中采集各种各样的可食植物。他们大多结成25人左右的小群体生活,在特定时期也会结成较大的部落群体,以便组织起更加快速高效的集体狩猎,或在山洞里一起挨过寒冷、黑暗的冬季。而在整个春季和夏季,青翠的、开满野花的草原提供了丰富的、容易采集的植物食物,这时,这些群体又分散成较小的家庭单位——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和他们的孩子。P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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