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段话相隔近三十年,却显示了陆俨少前后期反思传统、主张变法创新的一贯想法。早年的那段跋语虽为当时时风所驱,却表明那正是他立志变法的开端。1964年,陆俨少参加去皖南的写生,在歙县练江边见到日光斜射下山峦的轮廓光,回来后便向西画家讨教,尝试用笔墨表现岩石丛林之黑暗来衬托轮廓光之白亮,并命名其法日“留白”。为了表现写生山水的不同面貌和气氛,陆俨少那时关注于笔墨铺陈特性的形成与变化,连续成片的运笔和湿墨的运用,且有意无意地对水彩技法有所借鉴,其变法实践其实在那个年代便早已开始了。
可惜陆俨少刚开始不久的变法尝试,却被汹涌的“文革”所阻断!在“文革”十年中,不仅写生受限,阻隔了造化对他的灵光启示,居室之局促且难于周旋,亦给他变革画法带来极大困难。但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陆俨少还创用墨块与空白互动的技法以灵动地表现云山,那是他对于传统点线网络式结构的有意突破。陆俨少晚年反对把山水画得太干净,主张用笔要松毛,山水要画得粗服乱头,苍苍莽莽,剥剥落落,亦是有意强化山水浑然之气,以突破形制结构过于明显的风格。
陆俨少后来很长时期延续重墨骨而轻色彩的特有画风,其实是他在变法创新受阻遏境况下并不得已的选择。一旦“文革”之羁绊被去除而重获写生机会,画室条件亦得以大为改善,以往被压抑的变法之念便又无可遏制地涌上他的心头。在古今画史上,像陆俨少那样至晚年犹屡屡呼唤变法的,可谓罕有其人,从中亦可看出他思想深处的波动——其实那是他在呼唤变法魂兮归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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