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逢秋的暗疾——芙蓉
书页一个转角的空白需要一朵花,纤细、折枝、侧影,颜色要适合的黯淡和妩媚,要如同一道心灵的伤口,像微醉的眼睛——眼睛就是人心的天然伤口。我想到了赵佶,他的北宋的天空时蓝时灰,铁蹄声声,铁蹄声悲,之前其实都有预兆。《芙蓉锦鸡图》是北宋如织的蓝天里一道伤口。截取此图旧粉色的芙蓉突兀,芙蓉原不适合作折枝花鸟。肥硕的一朵,叶形暖昧,它只适合作背景,就像赵佶这样的艺术家,只适合作一个朝代的背景,而不是主角。赵佶的《芙蓉锦鸡图》旧粉色的芙蓉美艳得你截不住它的影和形。虚浮,梦幻,发痴,如同暗疾。
居辋川的王维,自律,简素,清雅,融通,才气不可抑制,他的《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自落。”红碧清素,不止色美,还有味觉,美景至深处是人的心灵的空间,此诗就是“空”的,空间无限地大出来,横插一枝木末芙蓉花。
松年的《颐园论画》洋洋万言,言之凿凿:“此生精于画,以此得名,前身必是僧道而来,否则贫儒寒士。相人术士论贵官不外星精僧而来。以愚见论之,欲观三项人之前生,不必论其相貌,按其性情起居,饮食作事,皆有征验。凡从精怪而生者,人必聪明,总带几分乖张,与常人不同,福泽尽在食色上胜人,清高之争,概不心喜,此必精灵转世无疑。天上星宿,则非寻常之列,凡事必有大过人处,第一聪明智慧精神,异于凡众,亦多不喜文墨清闲。至于高僧道衲转世,皆因一念差池,堕入尘网,前生旧习未忘,所以此生最喜笔墨清闲之乐,深厌俗事……每每福泽不厚,所以善书称者,多与富贵减色。”辋川时期的王维,直如我搬到着花轩后的日子,有着点僧道之意。拒繁荣,对笔墨,看渔翁捕鱼,听樵夫山歌,看嫩竹新粉、红莲故衣,画雪景,把自己隐藏在花鸟虫鱼里,心情遂淡薄起来。他的小景的诗,小中藏大,故意放矮的身姿,很是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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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