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评论透视出曾鲸特有的技法:每画一图,必经反复烘染,甚至达到数十层,这在以往的肖像画创作中是极为少见的。据此可知,曾鲸在技法上的变革成为他艺术上匠心独具的标志。不仅如此,他在题材上也是几乎无所不能,如高士、仕女、僧尼以及山水衬景等,突破了普通民间画工仅专一能的局限。在人物的刻画方面,他特别注重面貌表情,能把人物的“神”表现得惟妙惟肖,达到“咄咄逼真”的艺术效果。
徐沁在《明画录》则称其为“落笔得其神理”,这与姜绍书的“妙得神情”之说可谓如出一辙。该书还特地谈到曾鲸的传人,主要有金毂生、王宏卿、张玉珂(琦)、顾云仍、廖君可(大绶)、沈尔调(韶)、顾宗汉、张子游(远)等,并称他们“行笔俱佳,万历间名重一时”。此外,还谈到他的儿子曾沂则不以人物见长,以山水著称于世。
蓝瑛、谢彬在《图绘宝鉴续纂》中评道:
善写貌,大小影像,无不俨然如生。兼得笔墨之灵,衣纹配合,各得其当。
这里除论及曾鲸的画与上述两家的得其神韵之说(“无不俨然如生”)相似外,还谈到一个笔墨问题和衣纹配合的问题。虽然只有简短数言,但亦可窥见曾鲸在肖像画方面特有的艺术技巧。
古人的画评,往往极为抽象,甚至不乏辗转摘抄,以讹传讹者。但以上三家之评论,除徐沁之评颇感空泛外,另外两家无不各得其要领。从这些评论不难看出曾鲸在时人(姜绍书、徐沁、蓝瑛、谢彬)眼中的显赫地位和艺术成就。但仅仅这些评论还远不足以概括曾鲸艺术的全部。我们要全面认识其肖像画的艺术特色,必须从他的作品本身入手。
以前述《赵赓像》(图3)为例,曾鲸所画之人物大多正襟端坐,面部所用之材料出现泛白的现象。在人物的结构和比例方面,似乎受西洋画的影响,有着透视的功底。这应该是和明代中后期以来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带来西洋画及其相关技法并在沿海一带产生一定影响有很大关系。曾鲸出生在福建沿海,寓居南京,并曾游历江浙一带,在广泛的社会交往与活动环境中,是有机会接触到西方传教士或者西洋画的。从这一点来讲,曾鲸应该是中国画早期改良派的先驱。”。曾鲸在人物的刻画中,侧重的是人的面部表情。为了避免喧宾夺主,他所画的衣服一般较为简洁,很少有繁缛的渲染,大多用一些线条勾勒出衣纹,寥寥几笔即可传递出像主的身份、神态,与面目相得益彰。在衬景方面,有论者认为,他“也是尽力追求简洁明快,以最能够表现所描绘对象精神生活和个性特征的小物品入画,甚至于不用任何衬景就可以将人物的性格、身份表现得恰到好处”,这是对其画的较为准确的评述。这在《赵赓像》中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该画仅用几案、画卷、石桌、小香炉等仅有的几件物品作陪衬,这种陪衬正是像主清雅、高洁生活的体现,一目了然地衬托出像主的身份与性格。
曾鲸的这类肖像画在其传世画迹中占据主流,可以将其归纳为具有观赏性的肖像画。
此外,曾鲸还有一类带有娱乐性的肖像画。这类画大多是与人合作。一般是曾鲸写像,合作者布景,如广东省博物馆所藏的另一件曾鲸作品便是他与沈士鲠合作的《徐元亮像》。从该图的题识可以看出,画中的松树、溪流等衬景为沈氏所画,而像主徐元亮则是曾鲸所写。像主的衣纹与帽子与《赵赓像》颇为雷同,但人物的神态与面部表情则各有千秋。这说明曾鲸在面部以外的衬景中有程式化倾向,其长项则专注于人物的“神理”。曾鲸与他人合作的其他作品如《侯峒曾像》(与张种合作,上海博物馆藏)、《顾梦游肖像》(与张风合作,南京博物院藏)等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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