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人认为陶的诗文是质直的。钟嵘还看到他有的诗句是“风华清靡”的,这是钟嵘胜过当时人的看法。但主要认为他的“文体省净”。萧统怎么从当时人认为质直、省净中看出它的词采精拔和跌宕抑扬来呢?
这里牵涉到对词采的看法。《文心雕龙·情采》说:“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这里指出:(一)以铅黛为文采,要求浓妆艳抹,即把运用典故、辞藻、比喻等作为文采;(二)以淑姿的美,加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一笑一顾盼的传情作为文采。即把文章内容的精彩加上运用各种强调、映衬等修辞手法作为文采。说陶渊明的文章只是达旨或质直,就是认为他不大用辞藻。认为他的文章“词采精拔”,即虽不用藻采,只是白描,在白描中显出神采来。陶文的词采精拔应该属于后者。
萧统生在梁代,他对文采的看法,免不了要受当时的影响,不过他能看到后一种词采,从而推重陶渊明的诗文,这是难得的。他在《文选序》里说:“若其赞论之综辑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这里的翰藻,就指辞藻。又说:“诗者,盖志之所之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又说:“退傅有在邹之作,降将著河梁之篇。”《诗经》中的诗,有的是白描;退傅指韦孟作的《讽谏诗》:“如何我王,不思守保。不惟履冰,以继祖考。”降将指李陵,相传李陵《与苏武诗》:“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歧路侧,恨恨(怅惘)不能辞。”萧统能赏识这样的诗,其中就有白描的句子,赞美后一种文采。他在序里说:“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我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在这里,他看到迹和意,迹是写出来的形迹,意是含在形迹里的用意,这样看得深,所以能看到陶诗的辞采精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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