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歌说,他恋爱了!
苏眉靠在公车站台的栏杆上哭泣。
这时是晚间十点整。寒风凛冽,冬夜的大街上没有什么人烟。不过有没有人苏眉也是一样会哭的,因为实在是忍不住。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抹掉了,甩甩袖子,再哭,再抹。
眼泪就这样没完没了。
一个四十多岁也在等车的中年男人晃过来,看着她说:“小妹妹你别哭啊,你就是失恋了也不要这么哭啊?”
苏眉抬起头来看那男人,他穿着很臃肿,一双小眼睛贼贼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不轨的企图。不过苏眉不怕他,伤心欲绝的苏眉什么也不怕,她吸吸鼻子,冲着那男人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滚!”
“呀!”男人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我好心没好报喽?”
苏眉不再理他,继续哭。
男人耸耸肩走开了。
苏眉一边哭一边伤心地想:“原来全世界都知道我失恋,除了陈歌。”
今晚陈歌把苏眉送出门的时候苏眉还是笑笑的,陈歌说慢慢走啊,我不能送你啦,你自己路上要小心些,想了想又塞给苏眉十块钱说:“今天太晚,别坐公车了,打的吧。”
“不要啦。”苏眉慌忙地摆手说:“我口袋里钱多哩。”她一直很努力地在笑,不想让陈歌看出一点点的破绽来,辛辛苦苦的守了这么久的秘密,可不能在这一刻让谁知道。只是怎么也忘不掉陈歌是怎样眉飞色舞地对自己说:“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恋爱了!”
妹妹,多亲热的称呼啊。苏眉喜欢极了他这样叫自己。其实陈歌一开始是叫她苏眉的。后来叫眉眉,再后来才干脆叫妹妹了。苏眉倒是一直都叫他陈歌。陈歌,陈哥,反正听起来都差不多。
心狠狠地抽了一下,苏眉问道:“哦?她漂亮吗?”
“废话!”陈歌弹她的脑门一下:“对我没信心?”
苏眉就只好傻傻地笑。是傻啊,苏眉想,还天真地以为他可以等自己长大,大到也可以有权说一个“爱”字的时候,其实早该知道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啊。
算一算,苏眉和陈歌认识快五年了。
小学毕业那年的暑假,苏眉十二岁。暑假很无聊,妈妈找来正在美院念大学的陈歌教她学画画。和陈歌见面的第一次苏眉就注意到了他的眉毛,很好看,会说话一般。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陈歌说:“你好,小朋友,我叫陈歌,耳东陈,唱歌的歌。”
“别叫我小朋友,”苏眉不满地说:“我十二岁了。”
“好吧,苏小姐,”陈歌很绅士地一弯腰说:“认识你真高兴!”
逗得妈妈和苏眉哈哈大笑。
不过苏眉无心学画,陈歌第一天上班,妈妈走后苏眉就对他说:“你不用教我了,我想看电视,你可以打游戏,咱们各玩各的。”
陈歌一把拉她到写字台前说:“那可不行,你妈妈付钱给我的。我要对你负责。”
“她不过是买个心安,怕我一个人在家害怕,至于画画,学不学无所谓的,反正我也不感兴趣。”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不然他为什么找你?”苏眉看着陈歌,振振有词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个头高,要是有坏人到我家,你还可以当保镖。”
陈歌哈哈大笑,然后一板脸说:“小丫头,保镖我可以做,但该学的你还是要学。”
“我不想学!”苏眉一边干脆地说一边用眼睛瞟着电视,陈歌走过去把电视一关,苏眉就跳过去打开,陈歌再关,苏眉再开,来来回回十几次,苏眉首先笑出来,说:“你真有趣,我不看电视了,因为和你玩比看电视更有趣。”
“跟我学美术你会发现更有趣。”陈歌胸有成竹地说。
“好!”苏眉听话地说:“我学。”
第一个回合,就输得心服口服。
那个时候的苏眉已经没有了爸爸,爸爸什么也不要,就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去了很远的地方。记得爸爸走的那天把苏眉紧紧地抱在怀里说:“眉眉你不要怪爸爸狠心啊,你长大了就明白了,爸爸也是不得已。”但那时候的苏眉还没有长大,她什么也不明白,只能瞪大眼恐惧地看着家里的这场变故。
苏眉的妈妈在一家大商场做老总,是这里出了名的女强人,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照样在商场加班加点拼命的干,让一个面临倒闭的商场业绩节节上升,社会各届好评如潮。
寂寞的只有苏眉。
寂寞的苏眉渐渐变成一个坏脾气的女孩,生起气来,敢用妈妈的口红把家里的墙壁涂得一塌胡涂,敢一个人坐在街心公园十二点也不归家。所以妈妈希望她学美术,听说画画可以让一个女孩变得宁静。苏眉后来真的变得宁静了许多,不过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她遇到了陈歌。
还记得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夏天的夜晚,雨大风大不说,那晚的雷声真吓人,像是要把地炸出一个个的洞来才罢休。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晚回家。苏眉吓得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拿枕头紧紧地蒙住耳朵。
她一直一直在发抖。直到陈歌按响了门铃。
苏眉从床上跳下来,想也没想就一把拉开了门。陈歌全身都被雨淋湿了,头发眼睛眉毛全是湿湿的。他责备苏眉说:“傻丫头,也不问问就开门,要是坏人你就完了,知道不?”苏眉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抱着湿湿的陈歌,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心里想,就是来个坏人也好,也没有这样的雷声可怕。
“可怜的孩子。”陈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陈歌的身上有种让人安定的气息,苏眉就想起了一去杳无音讯的爸爸。那晚陈歌一直陪苏眉到妈妈回家,苏眉没有睡意,他就给她讲安房直子的童话故事,故事里的小狐狸可以把你的指甲涂成蓝色,再用手指搭起窗户,你就可以看到你最想看的人。故事美极了,陈歌也讲得好极了。苏眉听完,一声不响地拿出颜料来,也把指甲涂成一片一片的蓝,陈歌微笑着看她做这一切,看她将手指搭成窗户的样子。问她说:“想看到谁呢?”
“爸爸!”苏眉脱口而出,真的好想看到爸爸,他走后,苏眉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妈妈把他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苏眉真怕自己以后再也想不起爸爸是什么样子。
“看到了吗?”陈歌问。
苏眉摇摇头。
“傻丫头!”陈歌指指心口说:“在这里的就一定会看得到!你再用心。”
苏眉不太明白陈歌的意思,她看着陈歌,看到陈歌的眉毛,这回她很大胆地伸出手摸了一下,陈歌没有躲。
苏眉说:“你的眉毛长得真好看,比我爸爸的好看多了。”
“免费参观!”陈歌大方地说。
“谢谢你来陪我,”苏眉笑了:“你真是个好人。”
“还和我客气?”陈歌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么!”
“这是我应该做的么!”从那以后,陈歌好像就总跟苏眉说这样的话。不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总是有陈歌来替她收场。苏眉想要是没有陈歌,自己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是安安静静,又有些郁郁寡欢,像叶莎的那种。要不,就是像倪佳蔚那样,疯疯颠颠,却又看破红尘的样子。虽然她们都是自己的好朋友,但苏眉还是最喜欢自己,就是这样的自己,挺好。
终于哭了个够。
苏眉擦擦泪,跳上了摇摇晃晃的末班车。
回到家近十一点,妈妈在楼下,已等得十分的焦灼,见了苏眉紧张地拉住她问道:“你怎么这么晚?陈歌来电话说你早该到家了。”
“没什么。公共汽车出了点问题。”苏眉避开妈妈审讯的眼光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故做轻松地说:“我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苏眉妈妈是多精明的人,回到家关上门就说:“眉眉你哭过了,你告诉妈妈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苏眉把书包往地板上一扔,再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用手盖住脸,努力掩饰哭过的痕迹。
“姑娘大了,也有心事了。”妈妈叹气说:”有什么心事不好跟妈妈说呢?”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就是累!求求好妈妈,你让我休息一下?”
“陈歌的新作如何?”也许知道逼也没用,妈妈终于让步,转了话题。
“很好。”苏眉说,“马上就要举办个人画展了,他的进步真是快得让人嫉妒。”
“这孩子有出息,当初你秦叔叔推荐他来教你我就一眼看他有出息。”妈妈感叹说:“如今像他这么稳重又有上进心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
“是啊。”苏眉说:“妈妈我真的好累,我想先睡了。”
“快睡吧,”妈妈说:“你脸色奇差。”
苏眉挤出一个笑跟妈妈道晚安。
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眼看到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副画,那是陈歌送给苏眉的十六岁的生日礼物,画上的苏眉半低着头浅浅地笑着,身后是一颗茂盛的大树,树干很粗,一直伸向天空。画的名字叫做:多梦时节。
记得当时陈歌把这副画递到苏眉的面前时苏眉吓了好大的一跳,她真没想到陈歌仅凭记忆也能把自己画得如此的神似,然后就是感动,连“谢谢”两个字都老半天没能说出来。陈歌说:“生日快乐啊,以后可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动不动就哭鼻子。”
“喳!”苏眉俏皮地答。
那以后苏眉真的很少哭,一次去写生扭了脚脖子疼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哭。一直到今天,听到陈歌对她说:“我恋爱了。”
其实陈歌早就该恋爱了,大学毕业后他留校任教,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听说只要是他上课,没有一个女生会舍得缺席。学校里条件不是太好,食堂里的菜难已下咽,也总有人提了煮好的饭菜给陈歌改善改善。但陈歌都总是不卑不亢,说是要先忙事业再忙家庭,不急不急。不急的陈歌这回也急了,真不知道那该是个怎样的女孩,但是能在短时间内收服陈歌的心,想必不是等闲之辈,这么一想苏眉的心里更是酸酸的,躺在床上,她骂自己说:“苏眉你莫名其妙,你活该!”
冬天的风凶狠,吹得窗棂一阵阵地猛响,苏眉就在那样的响声里晃悠悠地入睡。她以为自己会梦到什么,实际上那晚什么梦也没有。无梦的夜显得格外的冷清,清晨醒来的时候,苏眉留恋被窝里的温暖,怎么也不愿意起身,妈妈把衣服扔到她被子上说:“懒丫头,快快快,要迟到了!”
“妈妈,”苏眉哀求说:“您就让我逃一天学吧!”
妈妈忽然警觉地看着苏眉,再拿手碰碰她的额头说:“眉眉你真的没出什么事吧,你可别让妈妈穷担心!”
一听这话,苏眉蹭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妈妈要是刨起根问起底来,那可又是没完没了的事。还不如自觉去上学更让人省心。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往学校,在校门口遇到同样急急忙忙的倪蔚佳,一见她就盯着她说:“阿眉眉你哭过?”
阿眉眉是倪蔚佳对她的爱称,倪蔚佳喜欢流行歌曲,自己唱歌也相当不错,对层出不穷的流行歌手更是如数家珍。自从那个叫“阿妹妹”的组合红了以后倪蔚佳就这么腻腻地叫她,全然不顾苏眉是否同意或喜欢。
苏眉说:“神!”
倪蔚佳拉着她往教室跑,一边跑一边说:“神什么神,你眼睛肿得像核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哭过!”
“是吗?”苏眉摸摸脸,赶紧换话题:“你吃早饭了吗?我出门前只喝了一杯牛奶,饿得发晕哩。”
“别怕!”倪蔚佳说:“我书包里的好吃的。不过我可提醒你,以后不要空腹喝牛奶,不吸收不说还容易长胖!”
“谁说的?”苏眉怕起来。
“哈哈哈哈哈……”倪蔚佳哈哈大笑说:“我说的,我就知道你怕胖才说的!”
气得苏眉抡起书包来砸她,倪蔚佳一边躲闪一边尖声叫着:“谋杀了,谋杀了,快救命呀快救命呀!”
一操场的人都侧目过来,苏眉只好收了手。
真是服了倪蔚佳,苏眉可没有她那么能放得开。
再说,肚子饿着,也跑不动。
一进教室门就看到叶莎,叶莎冲她们笑笑,抬了抬手算做打招呼。她总是这样,没有过多的话。也许和她的特长有关,言语尽在举手投足之间。叶莎从小学舞蹈,她有清致的五官和优美的颈项,怎么吃也胖不起来,是很多男生心仪的人物。但她只和苏眉和倪蔚佳走得近,三个性格迥异的女孩各有所长,又被友谊连在一起,成为江中高二(2)班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早读课没心思。满脑子都是陈歌。
苏眉想,哦,陈歌。
陈歌在恋爱。
他的生活将慢慢被一个别的女孩填满,他将为她作画,陪她说话,并为她欢喜为她忧。也将变得和自己慢慢地无关。
点心变得索然无味,桌上的英语书也成了一张可恶的脸。
一天的课上得昏昏沉沉。
放了学,苏眉还得留下来出板报。叶莎和倪蔚佳都自告奋勇地留下来陪她。不过真正的搭档是班上的男生曾伟。他的字的确是漂亮,配上苏眉的画,一直是各个班黑板报的典范。
倪蔚佳够朋友,真的骑了车去买肯德基。叶莎先帮着做了点小事,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做起作业来。
苏眉捏着粉笔头子,一边画着一张少女的脸,一边就想起第一次出黑板报时的情景。那时是上初一吧,老师听说苏眉正在学画画,就把配图的任务交给了她,其实那时的苏眉水平实在有限,又从来没干过这活,弄到晚上七点还不见眉目,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急得直掉眼泪。结果是陈歌赶过来救的场,他只用了那么一小会儿,三下五除二就漂漂亮亮地完工了。把个苏眉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以后苏眉才开始真正主动地想学美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作品也会让陈歌瞠目结舌。
苏眉真的做到了,陈歌不止一次地夸她有灵气,还把她的作品带去给班上的学生们看,大家都说,苏眉有前途。但是妈妈并不希望苏眉将来考美院,她更希望苏眉学经济管理,认为这个专业在将来的社会中最有用。
苏眉反驳妈妈说:“你什么也没学过不是也干得这么好?重在实践么!”
“我要是学了可以做得更好!”妈妈总是有道理。
苏眉便不好说什么了,她想自己的性格和妈妈是不一样的,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与人争个你死我活,这一点和爸爸倒是相似。
但是妈妈说爸爸没出息。
很多的事情在苏眉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难辩事非,而且,还往往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板报快完工的时候,倪蔚佳才从街上回来,夸张地拎了一大袋子的东西。直叫苏眉和叶莎说:“快吃快吃,还是热的呢!”
苏眉看了看,里面什么都有,不相信她这么大方,说:“捡的?”
“还真是捡的!”倪蔚佳说:“你猜我碰到谁?他替我付了帐!”
“爸爸?妈妈?亲戚?朋友?”苏眉一边干活一边瞎猜。
“嘿嘿,是陈歌!他带着一女孩估计是他女朋友,我趁机敲他竹杠!”
苏眉手中的粉笔停了下来,她听到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在问:“那女孩漂亮吗?”
“还真漂亮!”倪蔚佳说:“长头发,像林心如,甜甜的那种。你快吃啊!”
苏眉没好气地说:“我手这么脏怎么吃,你自己先吃吧,我完了再吃。”
“不吃白不吃,你快点干。”倪蔚佳说完,跑到叶莎身边一边吃一边听起随声听来,嘴里时不时地还哼着一两句歌:“把过去都甩了甩了,都甩给他了,天空一片蔚蓝……”倪蔚佳的歌声真的是很好听,特别是唱到高音处,游刃有余,一点也不让人为她担心。苏眉说:“你干脆好好唱首歌给我们听吧,让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轻松一下!”
“好!我唱!”倪蔚佳把手里的辣鸡翅一放,人往讲台上一跳说:“我唱一首你们都没有听过的,保证让你们满意,这是我在我表姐家学会的,是首老歌。”
“那就唱吧,”苏眉说:“你唱什么我们都喜欢。”
倪蔚佳轻轻颔首,俏皮地说:“下面由倪蔚佳为大家演唱《原野牧歌》。请欣赏!”
掌声响起,倪蔚佳一扬嗓子,歌声悠然飘出:
辽阔草原,美丽山冈,群群的牛羊
白云悠悠,彩虹灿烂,挂在蓝天上
有个少年,手拿皮鞭,站在草原上
轻轻哼着,草原牧歌,看护着牛和羊
年轻人啊,我想问一问,可否让我可否让我诉说衷肠。
年轻人啊,希望我能够,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护牛和羊
……
苏眉停下了手中的事,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歌。倪蔚佳唱得真好啊,听得人一不小心就要醉过去。一遍完了,大家都意犹末尽,拼命鼓掌,一定要让她再唱一遍。
“不唱了!”倪蔚佳拿起姿态来:“再听要收费啦!”
“唱啊!”苏眉说:“大不了肯德基全留给你吃!”
“不一样的风格!”曾伟评价说:“比时下的流行歌曲有味道多了,你就让我们再听一次,反正都唱过一次了,当录音重放么!”
“不唱了不唱了,就是要让你们心里痒痒的才好!”倪蔚佳够坏。从讲台上跳下来,又开始拼命地吃。
“唱!”还是叶莎的话有用:“大不了我替你伴舞!”
“真的?”苏眉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真的!”叶莎说:“这歌让我有舞蹈的冲动!”
倪蔚佳说:“难得我们莎莎小姐有雅兴,我荣幸之至!来来来,今天非要让大家开开眼界不可!”
于是嘻嘻哈哈地关了教室的门开始表演。
当叶莎在倪蔚佳的歌声里翩翩起舞的时候,苏眉觉得自己真的忘记了心里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少女的歌声干净而清澈,少女的舞姿柔曼而多情。校园的黄昏在叶莎和倪蔚佳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显得温婉多情,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张脸贴在了教室外的玻璃上。
表演完毕。苏眉竟忘了鼓掌。只听见曾伟在一旁感叹说:“你们真是我们班上的三朵金花,才女啊,才女啊!”
“可不是?”倪蔚佳说:“曾伟你今天是小狗掉到茅屎坑里了,哈哈哈~~”
曾伟一向大智若愚:“倪蔚佳你可真会损人,我说不过你,不和你说。反正我免费看完了表演。哈哈。”
“哼!”倪蔚佳捡起一只粉笔头子就朝着曾伟扔过去。曾伟压根也不躲,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倪蔚佳只好继续她吃的伟大事业。
这么一打岔,板报一直到将近八点才完工。骑车回家的路上,大家都缩着脖子。倪蔚佳先和她们分手。走之前还一人给她们一个飞吻,车子晃晃荡荡,像是进行杂技表演。苏眉说:“你小心点骑,安全第一。”
倪蔚佳说:“那你笑一个?”
苏眉真笑,很夸张,牙全在外面。
等到和叶莎再见的时候,叶莎把车停下来,对苏眉说:“不管什么事,开心些?”
苏眉说:“嗯。”
叶莎朝她笑笑,上了车走了。看着叶莎骑车离去时优雅的背影,苏眉这才惊觉今天的表演原来都是为了她,心里缓缓地涌出一股暖意来。也谢谢她们都没有穷追不舍地问来问去,多好的朋友啊,苏眉想,用倪蔚佳的话来说,自己也是小狗掉到茅屎坑里了呢。
呵呵。
到了家,妈妈还没回来,家空荡荡的一如往常。不过苏眉早已经习惯了。好在吃了两盒土豆泥还不算太饿。第一件事还是拨通妈妈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到家了,让她放心。
“我带大娘水饺给你。”妈妈略带歉意地说:“很快我就到家。”
“不用了。”苏眉说:“冰箱里有现成的菜,再用微波炉热热可以啦。”
“那好吧,我明天做三鲜锅巴给你吃!”妈妈又开空头支票。
挂了妈妈的电话,苏眉又想起来该给陈歌打个电话,谢谢他今天请客。手机响了半天才有人接,是个柔柔的女声:“请问谁找陈歌?”
苏眉迟疑了半天才问道:“是陈歌的手机吗?”
“是的,他有事去了,手机没带,你找他有事吗?”
“我……苏眉。”
“哦?是陈歌的妹妹吧,常常听他提起你啊。”那边的声音热情起来。
“没什么事,”苏眉说:“替我谢谢他今天请客!”
“好的。”女孩一直在笑,听得出来是个很活泼的女生。这和苏眉想像的是不同的,苏眉想适合陈歌的女孩应该是像叶莎那种的,话不多又有气质,比叶莎再成熟一些就更好。
“当然,关你什么事呢?”苏眉泄气地想:“这都是陈歌自己的事。”
她忽然想起陈歌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给自己讲的童话故事,故事里可以替你把指甲涂成蓝色的小狐狸。苏眉下意识地用手指搭成窗户,台灯的光印得手指透明透明,苏眉依稀仿佛看到陈歌,他皱着眉头看着苏眉的画说:“重来!”
一张废掉的画可以扔掉重来。
而过去的日子呢?
就像朱自清的散文说的:一去也不复返了。
苏眉无力地趴到书桌上,作业还有一大堆,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但她此时最想的是睡觉。
美美地,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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