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0月2日。
这个时节的九龙山秋色正浓,路边的草丛跟附近的树林增添了许多黄色、紫色和浓重的古铜色。整个山脊和山坳,在灿烂的晚霞跟湛蓝的天空映照下,撒下了一层只有在秋天才能见到的神秘而透明的光辉。
袁非感觉到身边的光辉,回头再看着远处苍莽的山地,不由得停下脚步。走在身后的麦灵没好气地问他又要发什么感慨。袁非说:“眼前景色如此美丽,你咋就没有一点兴奋劲?”
麦灵抹掉额头上的汗珠,说:“我头脑迟钝,加上累得不行,你让我怎么去兴奋。”
赵静美听她这么说,故意伸开双臂仰望天空喊道:“好蓝好蓝的天,好白好白的云,蓝天白云,你们好——”
“瞧瞧,阿美跟你一样疲惫,她就能发现好蓝好蓝的天。你是懒得头都不想抬了吧。”袁非笑着说。
麦灵和赵静美外貌、体型和性格都差不多,两个人这十来天在袁非面前争亲近,打了不少嘴巴仗。麦灵虽然要长几岁,可她跟赵静美是一点也不讲妥协的。而袁非呢,就喜欢看两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唧唧喳喳地表演,有时还故意惹得她们吵闹。昨天在董正华跟苏小玉的婚礼上,两个人喝多了点,为争着敬袁非的酒,闹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没翻脸。不过,这两人在性格上差不多,就是什么事都不往心头去,吵闹完很快又和好。袁非也正是知道她们不会真的成为敌人。才由着她们闹腾。
赵静美参加完顾大明的葬礼本该回上海去了,可她一直待在金江市不走。她的理由是马上就要放长假,要跟袁非去九龙山。两个女孩子整天围着袁非转,袁非自是乐在其中,对钱晨的怀念也就淡化了许多。钱晨把一个烂摊子丢给他,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问麦灵呢,她是三缄其口。袁非知道钱晨没走多远,可钱晨要躲着他,他也是一点辙都没有。
这几天麦灵追着袁非,问他对元融科技公司的事考虑得怎样了。在这点。上,赵静美跟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两个人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联起手逼袁非就范,弄不好她们私下早就有了攻守同盟,目的就是要袁非再出江湖。
袁非跟侯峰参加完朋友的婚礼,第二天一起回到了九龙山。钱晨把她的奥迪车留给了袁非,他是开着这辆车上的山。侯峰和小覃还是坐沈重开的帕萨特。
清凉度假村这个时候已是人满为患,几个早来的大概已经吃过晚饭的游客,站在楼道上惬意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进了大门。对于占有了房间的人来说,从大门进来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开心。
侯峰发现院坝里的木条子长凳上坐满了等待住店的游客,这些人中间有年逾花甲的老人,还有几岁的小孩子。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要小覃带袁非他们去小楼,说自己要去找邱明芳。
在餐厅里,几个游客围着邱明芳要求安排房间。邱明芳忙了一整天非常疲惫,昔日光洁的脸现已显得焦头烂额,可她依然耐心地跟这些人说,要他们再往上走,上边不远处还有度假村。侯峰接过她的话告诉游客,说再上去半个多小时就有一个规模比这儿大得多的度假村,还说那儿的条件比这儿好多了。
邱明芳看见侯峰,原本哭丧的脸立刻展现出了笑容。她站起身说:“老板,你总算回来了。我刚才差点没磨破嘴皮子,可他们还是死活不愿往上头走。”
游客们听说侯峰是老板。立即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其中一个30多岁的壮汉哀求道:“老板,想想法子,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侯峰说:“你都走不动,那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怎么办?我们的房间早就客满,况且人手不够,你还是咬咬牙再往上走吧。”
“那些老人和孩子就是我们一路的,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赖在这儿。老板,你们有帐篷没得,我们住帐篷都行。如果没有帐篷,住在这个餐厅里也可以。”壮汉急切地说。
侯峰说:“餐厅没床,没床你们怎么睡觉?”
壮汉看看饭桌说:“只要有棉絮,睡桌子也成。”
侯峰摇摇头说:“你们年轻人可以,老人怎么办?”
“老人……”壮汉嗫嚅着说,“那就看老板能不能腾间房出来。”
“我们服务员的房间早都腾出来了,实在没得。”邱明芳摇摇头说道。
壮汉叹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中午在镇上吃了点野猪肉,有人拉肚子,也不会弄得这么晚。”
侯峰看看邱明芳,她耸耸肩说:“真的没办法,我跟小丽的房间都腾出来了。”
侯峰指着邱明芳对壮汉说:“听到没得,我们总经理的房间都让出来了。”
壮汉说:“听口音你也是金江人吧,看在老乡的分上,再想想办法啰。”
侯峰笑笑说:“实在是无法。如果说有的话,那就只有我这个老板把房间让出来了。”
壮汉挠挠头皮说:“这个……”
侯峰拍拍他的肩说:“就这样吧,叫你父母到我那儿去住。”
“真的?”壮汉一把握住侯峰的手说,“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别这样,出门靠朋友嘛。”侯峰对邱明芳说:“就这样,你帮他们安排一下。”
邱明芳嘟着嘴瞥那人一眼,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呀?”
“我们这帮人有点多,一共是十五个。”壮汉哈着腰说道。
邱明芳撇撇嘴说:“这么多,可能没那么些被子哟。”
侯峰说:“如果不够的话,我那儿还有。”
“那是你们的新被子哪。”邱明芳喊着说。
侯峰说:“没关系,我们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邱明芳说:“不行,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要去问问三姐。”
壮汉掏出一支烟递给侯峰说:“我叫郝东,你挺仗义的,哥们儿。”
“我叫侯峰,咱就算是朋友了吧。”侯峰回头叫住邱明芳:“先别走,饭准备好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我去叫他们过来。”邱明芳把李小丽喊出来,要她马上去找袁非。
侯峰看看郝东说:“你们一大家子出来登山,很让人羡慕哟。”
“待会儿我给你介绍吧。”
“何必待会儿,叫他们全部进来吃饭吧。”
“好哪!”郝东屁颠似的跑了出去。
厨房里的灯光从送菜窗口弥漫出来,渐渐形成了餐厅的照明光。邱明芳看天色已经麻麻黑,转身去拉亮了昨天才接通的电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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