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号 记海到龙华寺的事
六月二十五日,到了上海。船上受些苦,所以在客店里病了两天。
廿七日,陈子逸来了。
问:“我要进京访高僧,当怎么样好哇?”
他云:“大师先到普陀山求他一信,进京更妥。要到普陀,先到崇明,由崇明到普陀,海好走。今晚逸问友人,得他一信,你动身时候再定舟船。”
我想,北京阿,元明大清三代的都城,想古刹多高僧多。普陀山拉,虽是个名山,想高僧少。所以,先要进京。
他云:“若有衣钵戒牒,到处无碍。”
我云:“我带来日本国大政府拜命的牒。”
他云:“好。”
我云:“上海有文人没有?”
他云:“城内文人最多。周铁珊、周殿卿、黄吟梅、胡公寿等也。”
我云:“好庙有没有?”
答:“上海是小地坊,没有好庙。就是有一个龙华寺,在城外九里,可以看看。”
六月二十八日,草野范一同去。带着食盒到了水边,叫船。
“到龙华寺,船钱多少?”
答:“大钱一千文。”
上船,看看光景,两边尔西洋馆大极拉,好极拉。英吉利船,莪罗斯船,亚墨利加船,佛兰西船,好呀。大清大军舰数十个载着大炮。金利源大富人亦作火轮船数只。其余小船数千万帆,联绵往来。上海呀,真是中国第一个都会地坊。道路上有西洋人,有东洋人;有坐大车的,有坐花轿的。有西洋女子白面似玉,金钗灿烂。穿着白罗衣,银星荧荧;穿着红罗裳,花纹斑斑。多少中国女子跟着后头走。有一位官人坐了好船,定是巡按,二十余人围着警卫。有一个男子穿着鼻环。我的才见者个样尔,不觉好笑。
到了龙华寺。者个寺先年遭长发贼,大殿禅堂都烧了。进了一堂,多少师傅引接叫坐。我要见方丈和尚。
有一位老僧叫镜清,日:“本寺和尚有公事到上海,多多有慢。大法师住在那宝寺?留名于此,幸甚之至。”
我云:“日本国丰后妙正寺香顶。问贵刹和尚甚么上下?”
答:“所澄。” ,
问:“上海庙在那里?”
答:“在大马路,有一洞天,名五台山。”
我云:“我去见和尚,要求一信到北京。”
他云:“本寺老和尚观竺现在北京取大藏经。”
我问:“贵寺甚么宗?”
答:“本国有宗教律三门,现在本寺教门也。大清僧到日本参高僧有阻隔没有?”
我云:“众位到日本,日本僧大喜供养,阻隔的事一点尔也没有。”
有一位僧人,自己格尔点着脑戴[袋]烧痕,日:“日本受戒有没有?”
我云:“受戒有,燃头没有。”
他云:“吃点心。”
我云:“带来食篮,不用费心。问贵寺有多少僧人?”
答:“三十人。”
问:“到普陀山多少路?”
答:“在大海中难分里程,想不过三天道尔。”
我想要上塔,一位师傅把锁钥开了塔门。绕着湾[弯]尔上楼,到了第七层似乎升天。我身上发战,好害怕。四望平远,沃野数千里,大江汪汪东流人海。望北看,有一山叫凤凰山。呜乎!大清之广大,五大洲没有对。上船回客店。
二十九日,到了大马路五台山,要见所澄和尚。和尚从楼上出来了,对面笔谈,日:“妙正寺大和尚来游中国,要看寺院。目今江苏省常州有天宁寺,扬州有金山寺、高明寺等,大行道业。自遭乱后,渐渐法衰。目今本国亦有邪魔外教,无可奈何,情长纸短,难以尽言。”
我云:“我要进京访高僧,烦你写一信与京中大庙。”
答:“老和尚观竺本月二十三日起程进京,至今没有回信,不知道他在那庙里。又添上我向来没到过北京,没有相识人,不能送信,并非推却之意。想我等出家人,方外之士,到处为家,不必虑水路。到了天津,公进京城不过三天。闻京都内有八大寺皆挂单接众,可以安身。”
我云:“谢谢。”回去。
第三号 记瓦斯灯的事
上海西洋馆好事尔人人都知道。有法兰西单,有大英单,有鄂罗斯单,有米利坚单。单者地坊也,一单内有多少街巷。天天晚上道尔两边点着瓦斯灯,有红玻璃灯,有白玻璃灯,有碧玻璃灯;有大圆的,有大方的。大约西洋馆前有铁栅栏,中问有门,两边门柱上有玻璃灯。又馆内楼上有数个挂灯,灯内没有灯碗,又不要灯油灯心。但有一个小铁窟珑[窿],晚上开了铁窟珑[窿]点着窟窿里的气,终夜煌煌似乎白昼。所以走道的人不要灯笼。
瓦斯的东西,煤块之气也,把多少煤块投在火窑子里头,煤气腾上,满一个铁桶内。者个东西仿佛空气是的,道尔底下埋了长铁管,把他煤气吸在管子里,者个气流动到了道尔上灯内,或到门前灯内,或到楼上灯内。晚上把一个洋取灯尔点着者个气。天亮了塞住管子火才灭,奇哉奇哉。
我想,上海拉,中国东边一个小县分,比南北二京真是个小地坊。十年以前,西洋人买地作馆,天天大蒸气船从外国来回,四方辐凑[辏],卖买大兴,所以目今成了中国第一繁华地坊。中国人骂洋人为夷为鬼,到了上海看见西洋人的光景,心里头喜欢了不得,到了他馆给他当伙计。鸣[呜]乎!人心爱好的,似乎火赴高。
第四号 记火轮船的事
问:西施是个美人,无盐是个丑妇,你爱甚么?答:我要西施。
问:蹇驴,千里马,你爱甚么?答:我要快马。
问:缢[褴]缕,白狐裘,你爱甚么?答:我要白裘。
问:蒜菜,平[苹]果脯,你爱甚么?答:我要平[苹]果。
问:破屋颓篱,金殿玉楼,你爱甚么?答:我要金屋。
者个事万人一心,自然之情。
中国人自古到日本坐中国船,有顺风则开往,没有顺风住大洋间,投了铁锚,数日晕船,没吃饭、吐血,所以有二十天到日本者,有三十天到日本者,或有两三个月到日本者,或有遭飓风漂流到外国者,或有翻了船沉海者。十年以来,西洋火轮船每月数回从上海到日本,水路五千里,两天就到,回上海也是两天,所以卖买人皆坐火轮船。者个船不用顺风,但要蒸气。火轮船两边尔有大铁轮,中间有一个大铁锅盛了海水,添上煤块笼火,锅水开了,蒸气进了气道内,机关一动,铁轮忽奔,一回尔工夫走了数百里。
我想,一个人坐者个船,一个人爱之;两个人坐者个船,两个人爱之;乃至千万人坐者个船,千万人爱之;天下之人,全爱之。则坐古船一个也没有,我又想《阿弥陀经》日: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日极乐,昙鸾和尚叫念佛为不退舡。《观无量寿经》日屈伸臂顷即生西方,比西洋船快极拉快极拉,请你坐者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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