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朋友看到这则新闻,打电话给我:<br> “糟了!只怕我也有另外一个家。”<br> “这是什么意思?有就是有,为什么说‘只怕’?”<br> “因为我总是做同样的一个梦。梦见一栋大房子,门口有对石柱,柱子下开着一丛丛的小黄花。梦见我一次又一次走进大门,接受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的拥抱。他们好激动,都流着泪,怨我为什么离开那么久才回来。那房子好大,好漂亮,但是天花板漏水,门楣都垮了。”他紧张地说:“每次我都觉得好惭愧,怪自己为什么弃他们于不顾。然后对他们说:‘这次我不会再走了,我会好好把家收拾一下!’可是才说完,梦就醒了!”<br> “不过是个梦罢了!”我安慰他。<br> “可是太真了!又让我太矛盾了!每次梦醒我都想,如果我真在梦里的那个家留下,不是又亏欠我现在的这个家了吗?”顿了一下,他喃喃地说:“最起码,我也应该把梦里的家修好了,别让那边的老婆孩子淋雨,才能醒过来啊!可是,可是为什么每次还没动手修,梦就醒了呢?”<br> 从纽约飞台北,经过阿拉斯加的上空,突然被空中小姐叫醒:“刘先生,您有没有见过极光?现在可以看到呢!”<br> 向窗外望去,是一片漆黑的夜色,下面见不到雪山,上面看不到星光,只有中间一条条隐隐约约的白云。“极光在哪儿?”“就在那儿啊!”她用手画着圆圈:“那一圈一圈的,亮亮的,就是极光。”<br> 我把脸贴紧窗子,又用双手遮在眼睛两侧,我惊住了,原来那一条条白色的不是云,而是光。是极光!那又不能称之为光,因为光有源头,有光“线”。那一条条的光却仿佛自己会发光的“萤光彩带”,弯来转去地在天空漂泊。远远地,它们分几路从无垠的夜空中伸过来,突然各自弯转、交叉,再由飞机的左右绕过去。“机长说,有时候它仿佛贴着飞机,好像能摸得到。”空中小姐用手比着。可不是吗!我现在就觉得能摸到。随着视力逐渐适应外面的黑暗,那极光变得更清晰也更接近了。我觉得它,好像是由亿兆颗小星星或碎琉璃组成的。对了!根本就是一条条浮动的星河。<br> 这星河从什么地方流来,又要流向何方呢?我盯着“它”,随着它转动,模糊中竟觉得那些小星星真的在动,它们又不是星星,而成为一个个生命。或许是灵魂吧!无数无数在世间走完这一生的灵魂,都被特别强的磁场凝聚在两极,再由这儿集合,飞向宇宙。但是,他们为什么不直直地飞向外太空,却像条河一样,在这天空徘徊呢?<br> 或许,他们仍然对这世界、对他们的亲人,有许多留恋吧!他们慢慢地、慢慢地,一群群、一队队,飞过天际,俯视着下面的红尘,投注最后的一瞥。<br> “我看见了,在那极光里,有好多小人、小马、小狗、小猫,没有仇恨、没有争斗、没有说话,安静祥和地向我们挥手,又依依恋恋地绕着我们的飞机,向我们道别。”我喃喃地说。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