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之地
从公元前314年起,燕国这个不起眼的小国发生了一系列大事,一度成了诸国瞩目的中心,首先是当时的国君燕王哙过于信任相国子之,到了晚年,他听信了旁人的奸言,想学习让位的尧舜,要把王位禅让给子之,燕国举朝上下群臣无首,莫衷一是。太子情急之下,起兵征讨子之,全国大乱,齐国趁此入侵燕国,燕王哙也于乱兵中被弑。经历了两年的兵荒马乱,在燕国遗民的拥戴下,太子继位为燕昭王。年轻的燕昭王起于国家危难之际,立志图强。当时燕国弱小且地处僻远,昭王自忖力量不足以克敌制胜,于是屈己礼贤,延聘贤能之士相佐。不久后,他根据郭隗的指点,在易水滩头修筑黄金台招徕天下志士,留下千金买马骨的动人传说,成为历代歌颂的贤君。
话说当年,燕王招贤的消息传开,一时间,“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趋燕。”其中才华最卓著的当属魏国来的乐毅。乐毅乃名将之后,河北灵寿人,他的祖先乐羊曾为魏文侯攻破同样位于河北地域的中山国,为此受封于灵寿。适时,乐毅代魏国出使燕国,眼见燕王求贤若渴,毅然决心留在燕国发展。燕昭王二十八年(前284),在诸贤的辅佐下,经过多年的养精蓄锐,燕国已经兵强马壮,人民殷富,于是乐毅抓住时机,率领六国联军进攻齐国,五年内连下齐国70余城,只剩下两座孤城尚未克服。不幸,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燕昭王病逝,燕惠王即位。惠王原本和乐毅有隙,而且其人性情急躁,中了齐将田单的反间计,决心临阵换帅,命令骑劫前去取代乐毅的位置,有勇无谋的骑劫接手不久,就在齐将火牛阵的袭击下一败涂地,齐国趁此收复了所有的失地,燕昭王和诸臣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燕国的强势如同昙花一现,刚刚跻身于战国七雄行列的燕国从此一蹶不振。
转眼到了战国末年,此时的头号强国是商鞅变法后的秦国,秦、赵、楚几大强国争雄不歇,而奄奄一息的燕国只能靠地理位置的僻远来苟且偷生,当时的国君燕王喜对每况愈下的国势无可奈何,可燕太子丹却跟他的祖辈燕昭王一样胸怀大志。太子丹原本在秦国充当人质,他不甘束手待毙,寻机潜逃回国,“阴养壮士二十人,”有所图谋。公元前228年,秦国攻克邯郸,消灭了燕国的邻居赵国,太子丹眼看亡国在即,于翌年派遣荆轲入秦刺杀秦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幸一语成谶,荆轲壮志未酬,死在秦廷。虽然燕王喜迫于无奈,杀子求和,然而,秦王统一天下已是大势所趋,燕国终究还是免不了亡国的下场。
春秋战国时代的河北,北部属于燕国,南部则属于晋国分裂后各自为政的魏国和赵国。今天的保定就是当初燕国和赵国的边境,而易水则是两国的界河。如今,河北南部的许多地区都留下了魏国和赵国历历可见的古迹,譬如,临漳一带的漳河是当年魏国西门豹兴修水利工程之地,河伯娶妇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邯郸有一处名叫“回车巷”的地名,据说是蔺相如驱车回避廉顿的地点;不过,其中最惨烈的,当属发生在河北广宗县沙丘的一段赵国往事。故事的主人翁赵武灵王本来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他少年时代就无可争议地登上了王位,青年时勇于决断,不顾保守老臣的反对,放弃中原人宽衣博带,驾驭笨重战车的传统习俗,正确地推行了“胡服骑射”的国策,国力大为增强,从而积累了和秦国对峙的资本。也许是成长过程中的一帆风顺,使得赵武灵王养成了胆大妄为的习性,他不但喜欢出奇制胜,有时更是到了异想天开、惊世骇俗的地步。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不过四十岁的壮年,却决定把王位传给小儿子,是为赵惠文王,而他自己则自称赵主父,身着胡服,考察天下,欲和秦国一较高低。为此,他甚至冒险假扮赵国的使臣,亲自入秦廷以观秦国的国情,司马迁在《史记》中栩栩如生地描述了赵主父的作为:“主父欲令子主治国,而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驰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观秦王之为人也。”这一段逸事固然是特立独行的豪迈之举,但作为一国之君,未免有轻举妄动、不顾后果之嫌。
古人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眼见秦王都拿他没办法,春风得意的赵主父越来越自以为是,他随心所欲的性格发展到了极致,逐渐从大刀阔斧的一代英主转变成了刚愎自用、反复无常的昏君,最终导致了自己过早的覆灭。赵主父当初废长子、立幼子,已是草率之举,不料数年后,一次上朝之际,目睹年长高大的长子反而要向幼小的弟弟叩拜,赵主父又心生怜悯,出尔反尔,想把赵国一分为二,两君并立。长子章本来就对自己被废感到不满,听到父亲有回心转意的可能,未免心下窃喜,干脆自己组织人马举兵作乱,叛乱失败后,他逃往赵主父位于沙丘的宫殿求助,一向自大的赵主父完全意识不到情势的险恶,不知利害关系,还很豁达地收留了长子章,结果,忠实于赵王的赵军在公子成与李兑的带领下包围了沙丘宫,搜出长子章并加以处死,虽然是为国家平叛,但公子成与李兑知道赵主父事后肯定饶不了他们,出于自保的考虑,他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地封闭了沙丘宫,自幼锦衣玉食的赵主父欲出不得,饿得爬到树上去探鸟蛋充饥,足足三个月后,赵军才重开宫门,其时,不可~世的赵主父早已只剩下一具腐尸了。如今,当人们路过广宗县郊外滏阳河岸的那一杯黄土,谁又能想象,当年那位豪情万丈、驰骋千里的英主最终竟会窝囊到饿死在这片高台之上呢?“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致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赵主父可谓是自掘坟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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