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是为庸俗的人和懒惰的人而产生艺术,事实上都是安慰那些忙碌到只知竞争生活、却无法明白生活意味的人而需要艺术。我们既然承认艺术是自然与人生完美形式的模仿品,上面就包含了道德的美在内,把这东西给懒惰庸俗的人,虽有一时将使这世界上多了些伪艺术作品和伪艺术家,但它的好处依然可以胜过坏处。”
蒲静说:
“仪青小雀儿,我争不赢你,辩不过你。我只希望你当真成个诗人,将来让上帝折磨你。”说后又轻轻的说:“明年,后年,你会同凤子一样的把自己变成一句诗,尽选字儿押韵,总押不妥贴,你才知道……”
晚风大了些,把左边同岩石相靠的树枝叶扫着石面,黑凤因为蒲静话中说到了她,她便说:“这是树的嘲笑。”且说:“仪青你让蒲静一点。你看,天那边一片绿云多美!且想想,我们若邀个朋友来,邀个从来不曾到过青岛的人,忽然一下把她从天空摔到这地面,让她为身边一切发呆,你想怎么样?”
她学了蒲静的语气说:“那槐树将说……”
“不要槐树的意见,要你的意见。”
仪青业已坐起来了一些时候,昂起头,便发现了天上一角的两粒星子,她说:
“我们在这里,若照树木意见说来,已经够俗气了,应当来个不俗气的人,——-就是说,见了这黄昏光景,能够全不在乎谈笑自若的人,只有XX女士好。XX先生能够把她保出来,接过来,我们四个人痛痛快快玩个夏天可太好了。”
“她不俗气,当真的。她有些地方爽朗得像个男子,有些地方男子还不如她!”仪青又说:“我希望她能来,只有她不俗气。因为我们三个人,就如蒲静,她自己以为有哲学见解反对诗,就不至于被树木所笑。其实她在那里说,她就堕入‘言诠’了。”蒲静说:“但她一来我想她会说‘这是资本主义下不道德的禽兽享乐的地方。’好像地方好一点,气候好一点,也有罪过似的。一定要弄得乱七八糟,才像个革命环境。这里树木虽不嫌她如我们那么俗气,但另外一种气候我觉得也不很雅。也够人受!”
仪青说:“这因为你不认识她,你见过她就不会那么说她了。她的好处就正在这些方面也可以看出。她革命,吃苦,到吴淞丝厂里去做一毛八分钱的工,回来时她看得十分自然,只不过以为既然有百十万女人,长年在那里做工,自己要明白那个情形,去做就得了。她作别的苦事危险事也一样的。总不像有些人稍稍到过什么新生活里荡过一阵,就永远把那点经验炫人。她虽那么切实工作,但她如果到了这儿来,同我们在一块,她也会同我们一样,为目前事情而笑,她从不乱喊口号,不用诅咒代理论,不矜张,这才真是能够革命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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