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古注引李奇曰:“象,译也,蛮夷遣译,致福贡也。”先谦曰:“案即安也,荀子书案安同字。《王制》:西方日戎。高帝西都,先安抚之。”又曰:“《王制》:南方日蛮,东方日夷。不言北狄者,匈奴方为边患。《秋官·序官》:通夷狄之言者日象。蛮夷通使,民免兵祸,是致福也。祭祀归胙日致福,贡无福义,李说非。”笔者按,李奇说是,先谦说非。此数句正是说“祭祀之致福”,言四夷谴使致福,本悬拟之辞,而先谦将其事坐实,与汉初的求和政策联系在一起,无乃太过。《汉书·王莽传》:“昭章先帝之元功,明着祖宗之令德,推显严父配天之义,修立郊稀宗祀之礼,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万国慕义,蛮夷殊俗,不召自至,渐化端冕,奉珍助祭。”此其义也。这句是说,惠帝修立宗祀之礼,以光大孝,这将使蛮夷竭欢,渐化端冕,各以其职奉珍助祭。
通过以上的析诂,我们不难看出,《安世房中歌》中出现的这六个“孝”字,乃是以上古天子立宗庙之义来阐释汉家天子(即孝惠帝)为高帝建立宗庙的行为,彰示其尊祖敬宗,报本反始的孝德,与所谓的高帝能以孝治天下并无关系。考《史》、《汉》,惠帝死后谥日孝,由此固可推知惠帝生前确实是努力推行孝治,而汉家自惠帝以下每帝皆称孝,又可推知惠帝确实是汉家孝治思想的首倡者,因此史家认为汉家孝治之推行实始于惠帝,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关于惠帝推行孝治的具体内容,诸史并无详载,《汉书·孝惠本纪》只列其事亲之孝行和发布“举民孝悌力田者复其身”之一项措施,其他则阙如,是以汉初推行孝治的实际情况,我们了解得并不多。根据《安世房中歌》的这六个“孝”字,我们终于可以认识到惠帝推行孝治的最为重要的内容,这就是以建立高庙为契机,把尊祖敬宗,报本反始作为大孝之根本,通过己身之孝来号召、影响全民之孝,达成以孝治天下的目的。相比之下,《汉书》所说的“举民孝悌力田者复其身”,不过是惠帝推行孝治的一种利益奖励措施而已,而《安世房中歌》所着力表现的这些内容,才是惠帝孝治思想的核心和纲领。但是,像这样一项重要的基本国策,惠帝却不用诏书的形式进行发布,而要在神圣的祖宗庙堂中,用庄严的乐歌歌唱出来,这又是什么原因呢?笔者以为,发布形式的选择其实是很能说明问题的,它表明惠帝已不仅仅只是把孝治的推行当做国策,很大程度上已是将它视为汉家的家法,所以才不用诏书的形式而将其付之于庙乐来进行肯定,因为只有借祖宗神灵以神其事,方能使这项国策更显其重大,也才能使这一家法获得更大的权威性,而为后来继统者所遵从不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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