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全国可供应的棉布产量锐减,从原来的每人每年二十几尺减到十几尺,局部地区每人的布票是三尺多点不到四尺。四尺来的布能干啥呢?新发的布票换来的布料做不成新衣服,仍旧穿着旧衣服,只是当衣服磨破了的时候,剪下一块新布补在破了的地方。一件衣服简直是喧宾夺主,补丁比衣服还要新。
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一家有三个孩子,夏天还好说,可是到了冬天就不好过了,总得有一两件棉袄,让大家换着穿,才能对付得过难耐的严寒。可是做棉袄的棉花也是按人头限购的,攒到一起,连做件坎肩都不够,何谈棉袄呢?有一天,女人在生产队干活,无意间发现收完的棉花地里,竟然还有棉桃残挂在棉枝子上的,不知是采棉花的人大意落下的,还是因为棉桃太瘪太小故意甩下不要的。收了工,天还有点儿蒙蒙亮,女人怕被生产队发现,带着三个孩子,偷偷潜入发现残棉的田里,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寻找残存的棉桃,每找到一个心底就泛起一阵抑制不住的窃喜。后来,他们逐渐有了经验,其实在没种棉花的垄沟里,有时候被风一吹,土层翻动,反而能吹出几朵又大又松软的好棉花来。这是因为,收棉时人们比较匆忙,棉花地里风大土大,刮风或走路带起来的浮土掩藏了个别质地优良的棉桃。这会儿,它们成了女人和孩子们篮中的宝物。回到家,把质量好的棉花和质量差的分成两堆。又瘪又干的棉桃好像缺少水分的硬石头,要先剥开棉皮晾晒,然后用细藤条使劲抽打,直到纷纷松软,抽出棉丝来为止。然后把所有的棉花包好,偷偷拿到弹棉花的店铺,看着人家用一把大弓似的东西把这原料弹成又白又软,像雪花一样的棉絮。
他们辛苦忙碌了无数个晚上,总算攒够了做一件棉袄的棉絮,可是问题又来了:上面发下来的布票只有那么几尺,不要说还要留出缝衣服打补丁用的角料,就算是都用上,做一件棉袄的面儿或里儿都不够,怎么才能弄来一件完整的衣服?还没有想出办法冬天就来临了,只能让孩子们晚上盖着棉套睡觉。这下有笑话了,白天起床,孩子们一个个跟小雪人似的,棉絮铺头盖脸,有的把棉絮吸到鼻子里,呛得不停打喷嚏。
女人又想了个办法。她把家里的粗布口袋和麻绳拆开,在纺车上忙活了一个月,终于弄出来了一匹像布不是布、像麻不是麻的东西。为了美观一点,使其看起来更像是衣料,她把这堆东西泡在一大盆染料里,晾干以后,也能看出红的绿的蓝的小斑点,确实是有些像袄面了。一件棉袄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做成了,在“落成典礼”的当天,孩子们又跳又笑,这下总算有棉袄穿了,再也不用大雪天穿着单衣跑来跑去,浑身冻得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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