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争哲学
在过去很长一段历史时期,我们把它叫做政治生活,中国在近百年的时间里,是政治文化背景下的一种生活,像我这样年龄的人,那几乎是深深的一个烙印。我有时闭目思想,如果要我头脑当中很快跳出一个词语,那会是什么呢?我那天闭着眼睛在那写,睁开眼一看,第一个词语叫“阶级斗争”。(众笑)我后来想,我为什么对这样一个词语印象这么根深蒂固呢?我们的青少年时期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这个词语可能就是那个年代影响你一生的烙印性的东西。我想的第一个词语可能不是什么“艺术设计”,也不是我最喜欢、最亲切的东西,像鲜花呀、美酒呀,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阶级斗争。(众笑)我就很警惕,这个词语我们仍然在用,这就是人世最初的阶段给你的印象。
于是后来我就想,中国20世纪某一个时间段,是在政治化背景下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间,革命一直是一个主要的词语。中国所有的文化都必须要服从政治文化,这种前提就给文化发展带来了很多的不平衡,我们有很多学科就不被重视。
就美术事业而言,很多创作恐怕都是要围绕政治活动去展开。我们小时候学的美术课,常常是讲美术要“团结敌人,打击敌人”,要“团结人民,教育人民”。(众笑)把政治方式的内容,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要打击敌人,消灭敌人,敌人是谁呢?敌人就是美帝和苏修,(众笑)这就是后来冷战时期的一种现象。
你看二十年前的文艺作品的时候,它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下,给人的一种恐惧感。假设前提是苏联或者美国要给我们发射原子弹,所以我们要“深挖洞、广积粮”,全民皆兵。我们小时候在院子里挖过地道,因为没有挖掘技术,于是挖着挖着,地道就塌了,(众笑)因而就会出现一些奋不顾身的先进人物与事迹,然后被树为英雄。其实现在看来都是一些低级的、粗糙的破坏生态环境的劳动。(众笑)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但当时绝对都是很真诚的。因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人们的思维仍是停留在那个年代所塑造的模式里面。
我想讲的是恐惧感,那是因为我们中国近百年来遭受了许多列强的侵略,从鸦片战争到抗日战争,我们多少次的噩梦,再加上自身的恐惧感,时刻警惕着,就是一种具有恐惧感的民族意识。
随着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开始向外国发出友好信号的时候,后来发现世界各个国家固然有战争和矛盾,但主流仍然是和平的。甚至包括西方的一些主要国家,他们还是会对和平社会产生出来一种积极的建设意见,如环保问题。既然在这样一个和平共识的环境里,经济建设就是首要的。要发展生产,进行经济文化交流。海峡两岸以前都是敌对的,1980年以前,台湾是什么样子,我们不清楚;我们是什么样子,台湾也不清楚。随着这二十多年来的进步,台湾的学者就可以对等地和我们进行交流了,也没有太多的制约。大家进行一些学术的交流也就没有什么障碍了。近二十年这种政治与经济状态的转换,影响了我们的生存状态,就会发现我们过去的危机感与恐惧感逐渐转化成了一种欲望,一种不是假设别人要消灭我们的一种临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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