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词汇以单音节为主体,而汉语的音节数量有限,口语中存在大量同音词。汉字构形因义而设,所以字形数量比音节数量多得多,口语同音词可有效地在书面上得到有效区分。汉字以形别义区分同音词的功能人所共知,无需多说。因字形的孳乳分化而导致词的分化在汉语词汇发展史上也是屡见不鲜的。无论传统语言文字学著作,还是现代语言学论著也多有论及。因字形的孳乳分化而导致词的分化的最典型实例是用不同的字形分化词的本义与假借义或本义与引申义,如“莫”与“暮”,“其”与“箕”,“取”与“娶”,“支”、“枝”与“肢”等。正如有人所指出的,“文字一旦分化,即使语音不变,使用汉字的人通常就会因字形的不同,把本源字和孳乳字,当成两个各自独立的字,而在词汇学里也就被当做两个同音词。”①这种状况在以单音词为主体的上古汉语词的分化中尤为常见,“由于汉语音节的数量有限,词的派生便自然而然地以造字作为一种手段,即字变成为造词的一种标志。”②一组异体字,本来记录功能完全相同,但因书写形式不同,人们往往视为不同的字,在发展过程中分化其功能,使其成为记录不同词或语素的字,从而产生不同的词或语素。这也是汉字分化固化词语的表现。例如,《说文》:“氛,祥气也。从气,分声。雾,氛或从雨。”据《说文》可知,“氛”、“雾”本为异体字。由于两字意符不同,在使用过程中人们逐渐使其分工,仍用“氛”表示“祥气”或泛指“气”,用“雾”表示“雾气”,久而久之,“氛”、“雾”分化为记录功能不同的字,语言上也就分化为不同的词或语素。还有更复杂的情况,甲乙二字本来就是记录功能不同的字,但因读音相同,经常用来记录同一个词汇单位,成了记词功能相同的异体字,然而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二字又重新分工,各司其职,记录不同的词。例如,“倡,乐也。”颜师古《急就篇注》:“倡,乐人也。”《说文》:“唱,导也。”据此可知,“倡”、“唱”二字本来记录不同的词。段玉裁《说文注》:“倡,……古多以倡为之。”这又说明,“倡”、“唱”曾成为记词功能相同的异体字。现如今,“倡”、“唱”又是不同的词或语素。
由于汉字同音字多,或由于附会,常造成书写时误书,从而形成了某些词的异形,而这种异形又往往流传开来,时间久了就会得到认同,甚至有人会视为不同的词。例如,《现代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等只收“喉结”,不收“喉节”。“喉结”理据鲜明,“喉节”理据不明显,或者有附会的理据。从实际应用看,“喉结”和“喉节”都有使用,CCL语料库现代汉语部分中“喉结”的词频是70,“喉节”的词频是16。从具体用例看,“喉节”与“喉结”音义完全相同,起初很可能是误书“喉结”为“喉节”,但“喉节”在一些名家作品中也有出现。如:
(1)就是他么?那是高撑着两根颧骨,一个瘦削的鼻头,两只大廓落落的眼睛,而又满头乱发,一部灰黄的络腮胡子,喉节就像小拳头似的突出来;——这简直七分像鬼呢!(茅盾《秋收》)
(2)拿到饭后,马上就开始吃,吃得很快,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阿城《棋王》)
(3)他抽动了一下喉节,嚅动着嘴唇,像是在做唱前的准备工作。(迟子建《原野上的羊群》)
(4)马锐竭力忍着泪水,小小的喉节咕噜着上下滚动。(王朔《我是你爸爸》)
(5)短短几个月,得屋长高了半个头,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喉节象锥子一样刺出来。(池莉《你是一条河》)如果着眼于实际应用,从约定俗成的观点,可以把“喉节”视为“喉结”的异形,以“喉结”为规范词形。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