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是关于读书的境界。这是一般人不太重视的，但是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定要记住读书是没有投机取巧的，不能耍小聪明。因为最后亏的都是你自己。关于读书的境界，首先应该想到，我是作为一个大学生在读书，而不是作为一个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在那里读书。作为大学生，你得意识到读书对自己的修养有很大的帮助，对自己的人生修养、人生品格的养成会有很大的帮助。具体表现在作为社会的人，作为世界的一员，我对我所处的位置，我对我在其中的角色是很清楚的。我知道这样的秩序不好，我知道这样的世界有问题，或者是觉得这个秩序很好。这是非常重要的人生的品格，这样，你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气，不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言辞。另外，你有了读书境界，你可以用自己的知识，感染你的同龄人、同代人乃至于下代人，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很伟大的事情。这是我想讲的几点，都很简单，但是要做得到。我一开始讲，读书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实践，是需要去做、去修的，不是嘴上说的。我认识了一个好朋友，他从国外回来，买一大堆英文书，我不知道他一辈子能不能看完一本，他的水平一辈子不一定看得完一本。他买回来一大堆，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全部是英文书，不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外面的会客室的桌上。走到哪里，就拿着一本英文书在手上。人家说这个老师特厉害，看英文的书。我这个人有时候不管这一套，他请我去他的办公室参观的时候，我一看，说你能不能把这些书都收起来，我敢打赌，你一本都没有看过。你是不是准备要看，准备看的话，把它收起来，要看的时候把它放在桌面上。他回答说准备看。我说你这辈子看不完一本，何必那么累自己。读书不是装的，一定要记住，不是装给别人看的。读书是通过自己的脑子，通过自己的眼睛读到自己的心里去，一定是冲着自己的心去读。大学四年的时间非常短，这是你们生命当中最宝贵的一段时间，不要随随便便放置在一个酒店里，混过四年。我们现在的大学就是酒店，不善待它就变成了酒店。什么叫大学？大学是unive ity，unive ity源自unive al——普适性。14世纪时，在意大利，欧洲很多喜欢探究这种普适的原理的人聚在一起，一起讨论，就成了大学。但是如果一所大学有大楼，还有大师，就是好大学吗？我从来不这么看，我认为真正的好大学，最重要的是有好学生。大学要成为大学，而不堕落为酒店，首先要有一批好的学生，其次才是大楼、大师。我认为大楼、大师都不重要，因为我都不知道我是谁教出来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定要有这样一个基本的读书的态度。千万不要把它变成一个莫名其妙的工具，这是很悲哀的。为什么很悲哀？你们这代人读书跟我们那代人相比，当然你们很幸福，你们的条件太好了。我们读大学的时候，那是穷得简直不可思议，你们都想象不出来。我们的宿舍住32个人，就睡在桌子上。我们的教室就是简易棚，没有钱盖。但是我们幸福在哪里？我们那个时代的读书基本上是根据自己的兴趣来读书的，你们在这个方面很遗憾，你们很悲惨，因为基本上你们的兴趣也好，你们未来的希望也好都是被社会建构的，包括你今天选的专业，爸爸妈妈给你们出的主意，你们中学老师给你们出的主意，都是社会对你们的建构。很少有人去学历史、哲学、文博。你们对自己的兴趣，在被社会建构的过程中丢失了很多很多。你们可以问自己一个问题，假如高考多给你30分，你选哪个专业？高考多给你50分，你选哪个学校？哪个专业？还是你这个专业吗？不。这真的是你的兴趣所在吗？所以我们那个时候跟你们不一样，我们那个时候读书是叫兴趣，我学英语的，但一年级把四年级的课学完了，然后跑到其他学校去学法律、哲学去了，去学政治去了，完全是凭兴趣，完全和你们不一样。我研究生都没有读完，在家里读书读了18年，北大附近的地下室我都租遍了，就是读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教授，就觉得读书挺好，不求社会建构我。当然我不想影响你们对未来的择业，也不想影响你们爸爸妈妈和社会对你们的要求，但是我想你们一定要认识到如何发现自己内在的真正兴趣，去认真地读一些书。我祝福你们，也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做出比我们更高水平的学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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