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飞絮斗鸡场
谈起扬州的斗鸡场,忽然想到杜牧有两句诗:“秋风放萤苑,春草斗鸡台。”这是唐人写扬州的名句。
扬州的斗鸡场,位于历史街区东关街和东圈门之间。
不过,杜牧说的斗鸡台,其实并不在今天扬州城里,而在城外。扬州最早的斗鸡台,称为鸡台或者吴公台。它的历史很早,早到几乎和扬州建城史一般长。所谓吴公台,是指吴王夫差的宴游之处,或说原为南朝沈之所筑的弩台,后陈将吴明彻重修,地点是在扬州城西北。唐人刘长卿诗云:“古台摇落后,秋入望乡心。”说的就是这个地方。明人《隋炀帝艳史》中有一句话:“此乃吴公宅,叫做鸡台,乃春秋时吴王夫差行乐之处。”也即此地。
吴王夫差的鸡台,肯定不会是养鸡场,而是斗鸡场。事实上,在夫差的时代,中国正盛行斗鸡之戏。《庄子》记载过一个故事,说驯鸡能手纪省子为周宣王训练斗鸡。过了十天,周宣王问:“鸡驯好了吗?”纪省子回答:“没有,鸡正闹着虚骄和意气呢。”过了十日又问,回答还是:“没有,鸡还在乎别的鸡的影子呢。”过了十日再问,还是回答说:“没有,它还怒目而视和盛气凌人呢。”又过了十日,周宣王第四次问纪浩子,这一次纪浩子的回答是:“差不多了。鸡虽然还偶尔鸣叫,但脾气已不再浮躁,看上去呆若木鸡,这就具备了斗鸡之德了。现在,其他的鸡都不敢理它,一看到它就溜走。”纪省子认为,比赛用的斗鸡必须完全去掉虚骄和意气,见到其他鸡的影子视而不见,对于敌方不怒目而视和盛气凌人,看起来像木鸡一样静寂淡漠,这样才算是德性完美。如此毫无好胜之心的鸡,才能够无往而不胜。此中不但具有驯鸡的实践经验,而且包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鸡台既是夫差观赏斗鸡之所,那么,扬州的斗鸡历史,至今将近有两千五百年了。
在一些辞典中,对“鸡台”这个词的释意只有一项:“台名。在扬州。相传隋炀帝常游于此。”因此,提到扬州的鸡台,又不能不谈到隋炀帝。晚唐罗隐诗云:“梁王兔苑荆榛里,炀帝鸡台梦想中。”是把炀帝与鸡台联系在一起的。杨广距离夫差一千余年,也许那时吴王的鸡台仍在。
小说里写隋炀帝自到广陵,沉湎逸乐,荒淫无度,曾游吴公宅鸡台,恍惚之间与后主陈叔宝相遇。炀帝与后主是幼年时代的好朋友,后主于是起身欢迎炀帝,炀帝竟然忘记后主早已死了。只见后主戴着青纱皂帻,宽袍大袖,绿锦方履,身旁围着舞女数十,其中有一个女子尤为殊色,炀帝便屡屡用眼看她。后主说:“殿下不认识她啦?她就是我的贵妃张丽华啊!每想起当年在桃叶山前乘战舰与贵妃北渡之事,她心中还恨恨不已呢。那时正倚临春阁,手握紫毫,在红绡上小试诗才,可是连江总的‘璧月’一句还没写完,就见韩擒虎骑着青骢马,领着万甲兵,横冲直撞,全无礼节,以至有今日!”说罢,就用绿纹测海酒杯,斟满红粱新酿,献给炀帝。炀帝痛饮,开心无比,请张丽华舞一曲《玉树后庭花》。张丽华对后主推辞说,舞蹈已经荒废多年,自从跳井之后,腰肢也已变粗,哪里还有当年的舞姿。但是炀帝再三强求,张丽华只得缓缓起舞,跳完一曲。后主问炀帝说:“你家的萧妃比她如何呀?”炀帝说:“好比春兰秋菊,各是一时之秀吧。”后主又诵诗十数首,炀帝不能全记,惟独最爱《小窗诗》和《碧玉诗》。《小窗诗》是:“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碧玉诗》是:“离别肠应断,相思骨合销。愁魂若飞散,凭仗一相招。”张丽华拜求炀帝赐给一诗,炀帝辞以不能。张丽华笑道:“曾经听过‘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之句,怎么说不能呀?”炀帝勉强作诗一首,操笔写道:“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丽华捧诗,赧然不怿。后主问炀帝:“龙舟之游快活吗?我开始以为殿下治国,当在尧舜之上,不料今日还是这般喜欢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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