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糟糕的公路,越野车力不从心了年初二,正当人们待在温暖的家里欢度新春佳节之际,我们一行9人乘两部越野车悄然离开了乌鲁木齐。
经过一天一夜1200公里的长途跋涉,大年初三我们到达了于田县。县旅游局朱局长和阿羌乡的麦乡长热情接待了我们。麦乡长还特意给我带来了一位名叫苏来曼的维吾尔青年,他是阿羌乡普鲁村人,由他作为向导带领我们进入普鲁村。当时我还不以为然,心想,凭我多年进行野外探险的经验,沿着公路进入普鲁村又能有什么问题?初四一大早,我们离开了于田县城,向西南方向行进十来公里到达兰干乡后,又沿着乡村公路向南行进40多公里到达了克里雅河的渠首,乡村道路也在此终止了。在向导苏来曼的指引下,我们顺着两道车辙向昆仑山前山的冲积扇地带驶去。
昆仑山前山地带气候极其干燥,由于受塔克拉玛干沙漠气候的影响,干燥的粉尘漂浮在天空,也覆盖着贫瘠的大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也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从渠首进入普鲁村的路是1950年解放军进藏时铺设的一条简易公路,长度约40公里,高差约1000米。由于半个多世纪以来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扩,大部分路面都被风沙掩埋。在这种极端恶劣的路况下,北京吉普车凭着高底盘和大扭力的优势,轧着黄沙中深深的车辙低速地向前行驶,而跟在后面的切诺基在这种路面上不得不甘拜下风。由于它的底盘低,不得不“骑”在两道车辙之间行驶,由于松软的沙土对车轮的阻力,使得车的方向也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滑入深深的车辙之中,车的底盘就会被托起来,为此,我们一路上不知道挖了多少次土,推了多少次车。
越野车沿着克里雅河的西岸南行,进入前山的丘陵地带时,坡度越来越大,顺山势而建的盘山道多处被流沙掩埋,形成了一个倾斜的路面,路下方十几米处便是被河水冲刷而成的百米深涧,向下望去令人头晕目眩。四缸越野车显然力不从心。当北京吉普行驶到盘山路的一个急转弯处时发现路面被风沙掩埋,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沙梁。为了安全起见,队员都下了车。甄晨光加大油门试图用二挡冲过去,但快到沙梁顶部时发动机开始“突突”起来,甄晨光试图换挡,但一踏下离合器,汽车就像紧急制动似的停了下来。第二次用一挡冲击也失败了。几次冲击后都没有开过去,大家都有点沮丧。我开始怀疑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每当问苏来曼时,他给我的回答只是一个肯定的手势,他指着北京吉普说:普鲁村的人进出山都是坐这种车。若不是他这样肯定的回答,我们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进入普鲁村的路,如果没有向导我们肯定只能打道回府了。
正当郁闷的甄晨光从车上往下卸行李时,从普鲁村方向开来了两辆破旧不堪的北京吉普车,停车后从车里下来了至少20个人,其中一辆车的后工具箱里还装了一只大绵羊,看到此景我们都瞪大了眼睛:“这车怎么这么牛呀!”甄晨光半天不语,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普鲁村的北京吉普车,回来神秘地说:“那两辆车都增加了钢板,而且都是原厂制造的车。”此后甄晨光再也不敢叨咕“车拉得太多”了。
我们曾一起驾车去过阿尔金山,穿越过准噶尔盆地,大都是在没有路的高原戈壁上越野,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糟糕的公路。通往普鲁村的这区区40公里路程,整整折腾了我们6个半小时,可以说这是新疆最难走的公路。
隐藏于昆仑深处的小山村普鲁普鲁,在新疆众多的绿洲中是一个不被人知的小山村,它坐落在于田县以南的昆仑山浅山地带。一条发源于昆仑山中段的河流穿过山村流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这条河便是沙漠的生命之泉——克里雅河。源于上游的河谷蕴藏着大量的沙黄金,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就以淘金和放牧为生。因为普鲁在维吾尔语意中为“金钱”,这个金沙流过的小山村也由此得名为普鲁村。还有一种说法,世代生活在山里的人们从远古时代就掌握了一种独特的编织工艺,用当地的山羊毛为原料,编织出工艺独特的地毯,深受吐蕃人的青睐,被称为氆氌毯。在历史上用“氆氌”二字命名这个小山村延续了很久,后来为了简化改为普鲁村。
普鲁村是于田县阿羌乡的一个小山村,人口1030人,以维吾尔族为主,但他们从长相上看与和田地区的维吾尔人还是略有不同,脸型和身材多少有点像藏族人。普鲁人的祖先究竟来自何方?为什么不居住在水草丰盛的平原地带而来到荒芜贫瘠的昆仑山中?关于普鲁人的来历有几种说法:一是说普鲁人是西藏阿里古格王朝的后裔,他们为逃避战火,翻越昆仑山,进入了克里雅河谷;另一种说法是普鲁人原本是克里雅河谷下游的土著民族,由于战争被迫离开了美丽的家园,沿克里雅河逃到了昆仑山中。据现代考古发现,克里雅河的发源地阿什库勒盆地和普鲁村附近有多处距今3300~10000年的石器遗址,说明这一地区自古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有着悠久的历史。
正是由于进出普鲁村的交通极为不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几乎很少与外界联系,他们依山傍水过着悠闲安适的生活。在普鲁村随处可见古老的宗教和文化的痕迹。普鲁村是新疆唯一使用“斤”作为度量衡的村落,至今村民们还把秤叫做斤,他们沿用柳树枝当秤杆,用河里的卵石当秤砣的斤。历史上的普鲁村因编织氆氇毯而出名,今天,这种传统的工艺受市场影响而渐渐地在衰亡,但在普鲁村还保留着这种传统的编织工艺,在老户人家里还能看到氆氌毯。
昆仑山博大而荒芜,除了矮小枯黄稀疏的高山植被外,看不到一棵天然树木。好在普鲁村所在的河谷一侧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村民们每家都拥有一个小煤窑,以满足家庭用煤。普鲁村的男人除了放羊和挖煤外几乎不干家务,休闲时大都集中在村委会门前晒太阳和聊天。而女人则是普鲁村的顶梁柱,地位也相当显赫,穿戴也很独特,尤其是中老年妇女,头戴一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状似杯盏、直径不足10厘米、维吾尔族语称之为“坦力拜克”的小帽。帽顶部用彩色绸缎做面,下沿用羊羔皮做成,做工十分讲究。妇女们用针把帽子别在头巾的右侧,近看似帽,远看宛如一朵花,样子十分别致。这种小花帽作为世界最小的帽子已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如遇重大礼仪场合,在当地还常可以看到身穿“七箭服”的妇女,这套服饰维吾尔语叫“派里间”,是沿袭古代狩猎人穿着的猎装风格,胸前两侧带尖头的7条天蓝色缀饰,原为猎人的箭袋符号,后来渐渐演绎成衣服上的装饰图案,所以也叫“箭服”。这种奇特的服饰塑造了克里雅女人的高贵、典雅和神秘。它们的由来,现在已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是克里雅地区多种宗教文化交融的产物。
普鲁小学是整个村子最漂亮的地方,几排整齐的砖房在土坯民居的簇拥下显得格外醒目。学校有6个班级,100多个学生,十几个老师,大部分课程都用维吾尔语授课。听说村里来了外人,学校特意在操场上升起了五星红旗,孩子们都穿上了自认为最好的衣裳,兴高采烈地在校园里排好队迎接我们。望着这些贫寒却快乐的孩子,我们禁不住一阵心酸,赶快将带来的学习用品和体育用具发给他们。孩子们拿着这些稀罕的奢侈品,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快乐,高兴得不知所措,只是一味傻傻而单纯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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