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君臣们一派和谐,但事实上,在姚期心里却是地动山摇,非是他无功受禄心内慌,而是娘娘看重他的功劳背后并非真正地爱戴老臣,而是暗藏机锋。
孟广禄在“谢酒”的唱腔上体现了姚期对于刘秀与郭妃的不同心理态度。他谢万岁赐酒的时候态度平和,“谢过了我主爷赐臣酒饮,愿吾皇驾千秋福寿康宁”,语调平缓,不刻意,无造作,如正常的礼仪,这正是他们君臣曾经患难与共的真实写照,姚期做到应有的恭敬即可。但娘娘的赐酒就完全不同了,姚期对郭妃的权势畏惧三分,生怕稍有不慎,陷入牢笼。他一个动作夸张、开阖幅度很大的拜谢动作表明了这樽酒的沉重和复杂。同样的[二黄原板]唱腔,却与上两句的感情完全不同。他愈加谨慎,愈加惶恐。孟广禄把“老臣我年迈如霜降,娘娘待老臣恩如山”唱得裘派特色浓郁,不但延长了拖腔,并且在“迈”字上陡然起了高腔,又在“山”字上用了净行极少见的低腔,形成强烈的情感对比。在演唱的同时,孟广禄身体略微抖动,蟒袍和盔头随之颤动不已,姚期的诚惶诚恐被刻画得人木三分。
知子莫若父,姚期战战兢兢觐见刘秀,谨慎上朝伴驾,同时并没有对鲁莽的儿子姚刚置之不管,而是用一块沉重的太湖石锁在后花园中,以免其外出游荡生出是非。但囚笼中困不住真老虎,当郭荣路过姚府之际,剧情彻底爆发出姚期所担心的情节来。姚刚不满郭荣依仗裙带关系所显露的专横嘴脸,而郭荣凭着女儿在宫中得宠,亦没把老元戎的府第及后人放在眼里。但是,如果他知道姚刚的性情,料到结果的话,一定不会如此计较。但是,命该如此,在紧要关头哪里还有充足观察和思考的时间,更何况郭荣早被朝臣们恭维退让的态度培养得无限膨胀了。二人互不相让之际,姚刚用太湖石随意一撞,便将郭荣压死在地。然而,姚刚并没有意识到太师是如此“不经折腾”,连喊“起来,起来”,并用手在鼻孔边试了一下,才发现性命已丧,随即说“没我的事,我溜了吧”,俨然是一副不经世事的孩童行径。
姚刚何尝想到这已为姚家惹来了杀身之祸。溜得了吗?
命运有时候就是和人生作对,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这才叫“防不胜防”。姚期下朝回府,家院没等他下马便拦住马头,急急忙忙报告凶信,姚期惊诧中勒住马头。当家院禀报“压死了”三字出口之后,姚期做了一组在马上向前闪身、勒马、拉马、停住马头的复杂动作,然后是低沉无力的“回府”二字。文字的简短描述难现舞台上的精彩,艺术之美蕴于情节之中,这一番表演和两个字的念白,把姚期初闻凶信的内心惊恐和一时无措表达得非常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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