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当远远地离开你,小姐,我深深感到我应当这样做,因为我当初本来就不该抱那么大的希望,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我根本就不该和你见面。如今怎么办呢?我如何做才好呢?你曾答应给我以友谊;现在看见我进退维谷,就该给我出个主意。
你知道,我是应你母亲的邀请才来到你们家的。她知道我曾经学过几种技艺,所以认为在一个没有教师的家中,我的技艺,对培养她心爱的女儿,不会没有用处。而我,是由于感到能用几朵鲜花来装饰一个如此美丽的人,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才敢于承担这项艰巨的工作,而不考虑它有什么危险,或者说,承担这项工作,而不害怕任何危险。我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已开始为我的冒昧行动付出了代价;我不会忘乎所以,对你说一些不适合于你听的话;不会忘记我对你高贵的门第和秀丽的姿容,尤其是对你的美德,应有的尊重。如果要遭受痛苦,我至少希望我单独一个人受;我绝不愿意我得到幸福,而有损于你。
然而,我每天都见到你;我发现,你不是有心,而是无意之间使你无能为力的而且是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更加恶化了。此事既然没有希望,我当然知道应当小心谨慎地采取什么办法;因此,如果在此时刻,我能既谨慎而又能诚实行事的话,我将尽力而为。不过,我来到这个住宅,是这个住宅的女主人亲自请我来的;她对我十分殷勤,认为我对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爱的人有几分用处。既然这样,我如何才能找到一个适当的理由离开这里呢?为什么你慈祥的母亲不敢高高兴兴地在某一天把你的学习成绩告诉你父亲,使他感到惊喜,而要有意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呢?堤要我什么话也不对她讲,就毫无礼貌地离开,还是要我对她说明我离开的理由,而且还要我申述的理由不会使她觉得受到了一个其出身和财产均不允许有高攀你的心的人的冒犯?
小姐,我认为只有一个摆脱我目前的困境的办法,那就是:是谁使我陷入这个困境,就由谁把我拉出来,何况我的痛苦和我的过失是由你造成的;即使仅仅是出于怜悯之心,你也早就不该让我再看到你了。把我的信给你的父母看,告诉他们不让我再进你们家的门;只要你高兴,也可以把我撵走。不管你怎样对我,我都能够忍受,但我不能自动地远远离开你。
你,要撵我走;而我,要逃离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尊重美德和爱我所钦佩的人,这怎么会是一种罪过呢?不是,美丽的朱莉。你美丽的容貌迷惑了我的眼睛,但如果没有那种能使你的容貌显得聪明的强大魅力,那是根本不能使我的心想入非非的。我爱慕你,是爱慕你极其高尚的胸怀和一贯的温柔之情的表里如一,是爱慕你对他人的种种痛苦的深厚的同情心,是爱慕你由纯洁的心灵产生的纯洁的正确思想和高雅的审美力,一句话,是爱慕你的感情的美,而不是你的容貌的美。我同意有些人所说的:人们可以把你想象得更美丽,但要比我把你想象得更可爱和更值得一个诚实的人的心敬慕,朱莉,那是不可能的。
我有时候感到庆幸:上天使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契合得如此之心领神会,使我们两人的情趣如此相投,年龄如此相近。我们这样年轻,任何力量也改变不了我们天性的倾向,我们相爱的心愈来愈贴近。我们既然未沾染世人的那些偏见,又有一致的想法和看法,我为什么不敢说:如同我们的观点一致一样,我们的心也十分和谐呢?有时候,我们的目光相遇,我们同时发出了几声叹息,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几滴眼泪……啊,朱莉!这种和谐一致的表现如果有更深刻的原因……上天如果注定我们要……一切人间的力量如果……啊!请原谅,我的话离题了:我竞把我的心愿当作可以实现的希望;我火热的心竟以为我目前的愿望,将来有实现的可能。
我惊奇地发现,我心中即将产生巨大的烦恼。我绝不想任何办法来减轻我的痛苦;我倒是要恨它,如果可以恨它的话。我的感情是不是纯洁,你只需根据我对你提出的是什么请求,就可以看出来。我的请求是:如果可能的话,就请你赶快把那个向我身上喷射置我于死地的毒汁的根源彻底消除。我要求你治好我的创伤,否则我宁可死去;我要像一个情人恳求你爱我那样,恳求你做出果断的决定。
是的,我曾经答应过,而且也决心要尽一切力量恢复我的理智,或者把我心中正在产生的烦恼埋在我的心田里。不过,请你可怜可怜我,今后不要再用你那双如此柔和但将使我陷入绝境的眼睛看我;不要让我的眼睛再看到你的容貌和表情、你的胳臂和手、你金黄色的头发和特有的姿势;让我贪婪的目光把你看成另外一个样子;让我听到的,不是你那任何人听了都不能不有所感动的声音;唉!要我的心境恢复常态,除非我每天见到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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