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命章
此处所说的“文章”不是现代语里的“句子”(sentence),它是指被称之为“文明的规章”的,我们所生活的现实文明世界的秩序。朱熹注释说,“文章是德的外露,威仪、文辞均属于它”(文章,德知见乎外者,威仪文辞皆是也),也是出于同一背景。“文章”是指形而下学的秩序,若以《中庸》第一章的性、道、教来说,是与“教”的概念密切相关的。由此,对于子贡所说的话,传统上一直认为,尽管孔子经常就形而下学的规范和现实世界的秩序讲给弟子们听,却很少谈及作为形而上学的抽象概念的性或天道等等。我认为子贡的这句话,不是后人用一套虚构杜撰出的言论,而是记载了子贡真实感受的真实的语言片断。如若果真如此,那么子贡的这种素怀本身就表明,孔子对形而上学的问题并非不曾关心,相反,它认证了孔子或子贡所谈论的那种形而上学问题,作为那个时代的言论已经普遍化了。孔子说与没说是次要问题,它暗示,未曾听他谈论关于性和天道这句话本身就说明,可能谈论过性和天道的氛围以及思想风土业已成熟了。有趣的是,若将“性与天道”这句话全部分解开来,便与《中庸》首句出现的“天”、“性”、“道”三个字一致了。因此,与其说子思的议论是创新了孔子时代不曾有过的议论,更应该重新解释为孔子的孙子子思,将孔子时代业已普遍化、理念化了的谈论的潜在态,变成明晰的、有组织的思想性体系,并在他的时代揭示了出来。
“天命之谓性”,在最近出土的郭店简帛资料中出现的《性自命出》中,表述为“性自命出,命白天降”。由此,将“性自命出”和“命自天降”两个命题合二为一,就成了“天命之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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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容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