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 正儿八经的认认真真的写父亲。写我心目中的父亲,确切的说是我 所知道的父亲。所谓“知道”或者“不知道”,我以为这是在每一个 家庭中,必定存在的事实。未必因他是你直系的亲属,你就一定了 解他。未必他不是你的亲人,你就一定对他陌生。我相信,人与人 之间的了解程度,绝不是以你的血缘亲疏所决定的。很多人都会有 这样的一种尴尬,即你心目中的父亲和你现实中的父亲,完全会是 两种不同的人生价值取向、甚或是两种不同个性的人。这还不能用 代沟一词来限定。因为在很多的时间里,在很长的岁月中。你对和 你天天一起生活的人。很可能一无所知。不管他或她是你的父母, 或是你的儿女,甚或你的爱人……在很多家庭中,爱也并不完全就 是理解的代名词。也就是说你爱的并不意味着是你理解的。你理解 的也未必就是你所爱的。但是唯有理解你所爱的,才是一条能够通 往彼此心灵桥梁的最愉悦最直接的途径。 说实话,我自己对父亲的理解,在写书以前,一直就是时远时 近,时清晰,时模糊……如果说以前这种距离感不是刻意追求的。那 么在写书的今天,我觉得自己反倒很刻意地在追求一种距离感了。并 不是因为距离产生美,而是距离会让我对父亲的认识更真实更透彻。 比如小时候我常听别人夸我父亲,说他这个人没有一点儿架子, 为人和蔼可亲。我就不这么认为。小时候也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你怕你父亲还是怕你妈呀?”回答肯定是“怕父亲。”因为父亲还在 工作的时候,能呆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一年到头,我们能有多少 节假日是和父亲一起度过的?真是屈指可数。父亲有太多的时间是 在下部队、太多的时候是在外出开会。也正因为和父亲整年整月整 日的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再加上父亲就是在家的时候,也并不多 话。相反“熊”你两句,倒是家常便饭。所以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很 “怕”父亲,这是很正常的事。 记得自己在十几岁时,就曾趁父亲心情好时,忍不住问过父亲。 我说:“爸爸,你在别人面前笑容可掬,在家里对我们为什么不能 也是一副很谦和的样子呢?” 父亲笑说。我要是总那样,还不得累死! 有一次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去采访同院的一位长者,杨斯 德老将军。因为他和父亲在姓名的口音上极为接近。很多人都以为 他和父亲是兄弟。曾有一位老太得知总政西直门院内竟有杨思禄、 杨斯德两位将军时,就感叹道:你说这个母亲多会生,一下子能生 出两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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