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尔:也许我们应该把这次谈话叫做“视觉惶恐”。我们就从博物馆谈起吧。你经常去博物馆吗?你常去的博物馆是哪些?
萨伊德:哦,事实上我很少去博物馆。只有当博物馆举办一些我感兴趣的展览时,我才去看看;有时候,如果碰巧经过某个博物馆,我也会进去逛逛。比如几个星期前,我途经第五大街时,觉得好久没去弗里克画廊了,我就想:“好吧,进去看看吧!”于是,我就走了进去。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情形。我不常去美术馆。有时因为某个特定的目标也会与朋友一起去美术馆看看;但也有下列情况:我经常去巴黎,可没去卢浮宫。不过,几年前,我去了巴黎大都会。
米切尔:你走进博物馆以后,是否直接奔向某些特定的展厅?比如说,绘画,雕塑,摄影?
萨伊德:去观赏绘画以及摄影作品的概率要大于欣赏雕塑作品。不过,大约在三十年前,我突然对罗丹非常感兴趣,当时又没有看过罗丹的雕塑,于是就去了罗丹博物馆,而且从那时起我开始收集看过的雕塑品的图片。但是,我通常只对绘画感兴趣,主要是那些自18世纪后期起直至当代的作品。我不太喜欢早期的绘画,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
米切尔:从阶段看,这与你对文学作品的兴趣并无二致。
萨伊德:哦,不,我对文学作品的兴趣正好相反,尤其是英国文学,我一直喜欢读早期作品。我非常喜欢英格兰文学,尤其是伊丽莎白时代和詹姆斯一世时期的大部分戏剧作品。我觉得,我在视觉艺术方面的兴趣不如我在文学方面的爱好那样带有天主教色彩。
米切尔:刚才你提到了卢浮宫。你很可能知道,近几年来,卢浮宫聘请了一些非专业人员做展览策划。这些人只是根据自己的个人爱好从收藏的作品中选择一些进行展出。如果是你,不管是在卢浮宫还是在别的什么博物馆,你会怎么选择?
萨伊德:哦,这倒没想过。不过,我首先会想到戈雅,因为他是我成年以后一直为之着迷的艺术家。我会以戈雅的作品为中心选择展品,很可能会把他全部的作品拿出来进行展览。当然包括他早期的作品,比如斗牛题材的、人物画,还有充满幻想和戏剧特点的晚期作品。戈雅作品中表现了一种本质性的东西,至少我认为如此。
米切尔:关于戈雅的作品,你能否说得更具体一些?
萨伊德:我有以下几点看法。首先,戈雅的作品表现了自由与狂想,有一种传奇色彩。你知道,像萨杜恩吞噬自己的孩子,或者各种停尸房的画,《战争的灾难》,关于五月三日执行死刑的画——这些作品都使我感到震撼。其次,他的作品体现了画家本人的漠然态度。我的意思是,这些作品在很多方面显得自由而富有深度。我感到,他对主题给予了相当的关切,但同时又与它保持一种带有反讽意味的距离感。我感到,在强大的力度中蕴涵着一份温柔。此外,给我感受最深的是那些极富感染力的色彩。各种颜色旋转着向四周伸展,显得自由奔放,把我们带到了画家进行创造的那一刻,看到他朝画布上投掷各种色块。我对戈雅作品的总体印象是刚强有力;其他任何一位画家的作品都没有像戈雅的画那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