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二面麻因这个爱好,也曾有马失前蹄,下不了台的时候。正值端午节前后,当地有女婿陪新娘回娘屋取草帽的习俗,村道上走过来的送亲队伍,也就成了薅秧时以歌取乐,挑逗新娘,捉弄送亲客的绝佳机会。好个二面麻,一看见新娘就来了精神,把薅秧棒往水里一杵,一声吆喝:“远看姐儿一身白,打把撑花儿黢麻黑,有心杵拢瞄(走近瞧)一眼,晓得要得要不得。”大家齐声哄唱:“要得。”
满田的人乱哄哄叫起来,几个年轻人急忙往道上甩稀泥杂草,路上几个送亲客尴尬地躲闪着,朝田里的人不断打躬作揖,递烟说好话,新媳妇则躲在一边以伞遮脸。正当大伙得意时,忽听一声女人断喝:“二面麻,你个狗日的。”送亲队伍中,闪出一个40多岁的妇女,在石板路上叉腰顿足跳骂:“十麻九怪癞脑壳,有话莫跟矮子说,你个怪物行头,想砍路板子(拦路打劫)嗦,有本事你爬过来瞄看看,跟老子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老娘是哪个,是个大姑娘、小媳妇你就敢戏耍?”
田里起哄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再看二面麻,不知啥时躲进高粱地里,一边装着裹叶子烟,一边朝田里的人摆手,让莫吱声。那妇女见没人敢应战,护着队伍边骂边走。待那送亲队伍走远后,大伙才回过神来,反奚落起二面麻来,二面麻悻悻地说:“嘟唉恁倒霉哟,碰到她个歪马子婆娘。”原来那女人是他远房的一个堂嫂,以尖嘴厉舌闻名方圆四乡,二面麻哪是她的对手!接连蔫了好几天。前些年,二面麻去世,乡里人再也听不到他的《薅秧歌》了。
《薅秧歌》多为四句组成,由一人领唱到底,众人附和。领唱者大都是当地有名的民歌高手,声音浑厚、悠长、高亢。有的声音极富穿透力,可以传得很远很远,引得四面山上田里薅秧者的声声附和,一时间歌声四起,形成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场面。
众人的合唱同样有特色,一、三句重复后三个字。有一首流传至今的川东北《薅秧歌》:“下田薅秧薅四方,一盘萝卜一盘姜。萝卜没有姜好吃,家花莫得野花香。”领唱“下田薅秧哎薅四方哟喂”,众齐“薅四哎方哟喂”;二、四句众人接着最后一个字唱,有味道的是用鼻音长长的哼唱。如领唱“家花奠得野花哟”,众齐“香呀哈吆儿吆儿吆呵呵,野花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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